第113章(1 / 1)

青石记 杨无间沈青石 2543 字 5个月前

可想而知,天高皇帝远,那里的花街柳巷幕后东家有不少都是混迹江湖的野路子,其中,更是有个名叫观火公子的人,虽从不露面,但他手握数家赌坊青楼,称得上是北方蛮夷之地的“巨富”了。

杨野常去流连的青楼和赌坊背后便有观火公子的影子,周槐本是想要再查一查此人,结果一问之下却意外听闻了一件怪事。

都道,南有胭脂楼,北有帕子巷。

就在杨野常去的北方小城永义郡,有一条人尽皆知的帕子街,在这里,不仅能见到赤身裹着皮草,容貌美艳的关外雏妓,甚至,如果愿意花上大价钱,还能见到从教坊司被买卖到民间来做私娼的绝色名妓,可谓是鱼龙混杂至极。

而就在六年前,帕子街上却出了一桩白面狐狸吃人的怪事。

据传,那年有个半遮着面的白面书生来到帕子巷,瞧着年纪轻轻又未带任何侍从,但却一掷千金,一连数日流连在帕子街上,引来众人议论纷纷。

许多鸨姐龟公见此人出手阔绰,都当是来了隐姓埋名的大主顾,纷纷赶着要将自家姑娘送去白面书生面前,谁想,就在这时,帕子街上却开始丢人了。

一连数日,但凡是那白面书生去过的青楼都有姑娘消失不见,到最后,甚至帕子街上最有名气的满春楼也丢了个人,而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满春楼的花魁,珠儿。

此事一出,满春楼鸨姐再也坐不住,将此事报给了满春楼的幕后东家观火公子,一查之下才发觉,短短半月,帕子街上已丢了四人了。

要知道,帕子街上那些青楼的东家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观火公子。

丢了珠儿这棵摇钱树,一怒之下,他从鬼市雇了打手,将那几日帕子街上所有狎妓的挨个搜了,却发现就只有那白面书生最为可疑。

于是,数十人去围堵那书生,明明老鸨说人还在房里,但一上楼,此人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块遮面的面纱还有一块血淋淋的肉块。

之后一连数日,观火公子派人搜捕此人,但却一无所获。

就这样,有白面狐狸来帕子巷吃人的事流传了开来,而当这个故事传到周槐的耳朵里,自然又有了一番别的意思。

“杨野是被白面客选中的人,在周惊雷死后,他应当会以某些方式与白面客接触,我可不信白面客只想从他那里拿些剑谱秘籍,必然还有别的东西。”

小道上不便骑马,杨无间牵着马慢悠悠说道:“江南一带名妓何其多,但杨野偏就是要舍近求远,往北方跑,我猜,他去帕子街,为的可不仅是春宵一度,应当是有人在那里见他。”

“六年前正是白狗案发生的时候,白面客说了,他那时想要自愿赴死的肉引,却被白犬搞砸了,所以,他应当是在换上了崧蓝的脸皮后就去了帕子巷,这也是为何那书生要遮面,至于肉引,花街女子为赎身什么都能做……我们只要去一趟,就知道白面客这些年是否会经常在那里藏身。”

沈青石这些日子对周槐都很耐心。

她心知肚明,周槐忽然被背后捅刀子,一定是慎辛做的。

有了皇上的密旨,慎辛虽然无法阻止狴犴部一家独大查长生宫,但却还是可以给她使绊子。

南昭明司眼线遍布天下,可谓手眼通天,随便漏出些小道消息于他而言并不难。

沈青石本无意伤害周槐,但却还是将他害到了如此境地,她心中过意不去,只能尽可能去帮衬他了。

而此时他们距离永义应当还有至少两日的路程,不走官道,意味着也没有客栈,太阳落山后,他们不得不在林地里生了火。

“大少爷,你头上别忘了抹药,否则万一要留疤可不值当。”

一摘下斗笠,周槐额上的伤疤便清晰可见。

虽说当日大多数的石子与暗器都被他和沈青石拦了下来,但这处飞刀划伤的伤疤却不知为何一连数日都没有好。

杨无间苦笑:“行走江湖要护好自己的脸,别连这种道理都不懂啊大少爷。”

“我……”

闻言,周槐却只是犹豫着摸向那道伤疤,想了想才说道:“我确实没抹药,因为我想留着它。”

“留着它?”

杨无间一看周槐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翻了个白眼:“大少爷,别犯傻了,你拿这些事情来折磨自己只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再说了,为了你爹上辈子的冤孽,你都已经破财了,难道还要为了他破相吗?”

“可是不论怎样,我爹让我去学那些功夫的时候,是我没有阻止他。”

伤口已经结痂,就像杨无间说的,或许要留疤,但是周槐却不怎么在意。

他无法将那些他本不该学到的东西从脑子里挖出来,他能做的只是提醒自己,这些并不是他的。

周槐在火光下看着自己的掌心:“我爹有他自己的心魔,又被邪道蛊惑,他那时只有我,但是我也没能阻止他,所以他才一错再错,就算是我年纪小,这份债也是属于我的,不属于我爹。”

“唉……大少爷你真是傻。”

杨无间没想到周槐的性子竟是这样倔,无奈之下他只能说道:“虽然有白面客在其中煽风点火,但是你爹是自己选择和他合作的,他选择让白面客替他杀了戚砚白,你忘了吗?他那时有的选,但你没得选,大少爷,我会恨你爹,不会恨你,但是,我同样不想看着你为他找借口。”

“我……”

周槐下意识捏紧了手指,这些日子,他夜夜都会梦见白面客。

在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里,白面客曾经来见过周惊雷许多次,甚至还曾经摸过他的头,蹲下身子和他说话。

这样一个疯癫的人,会为了几本剑谱就去杀人,会为了长生不老就将活人投进丹炉里,他却还能成为长生宫的宫主,还有人愿意与他同谋。

如此看来,长生宫确实是只有疯子才会呆的地方,而周惊雷,只不过是又一个被蛊惑的人。

想到这儿,周槐咬牙切齿道:“许是他们长生宫的人就善于蛊惑人心呢?也难怪江湖上都要铲除长生宫,会让这样一个疯子坐上宫主之位的地方,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世间。”

“大少爷……”

听到这儿,杨无间终究是忍不住了。

周槐原先并不是如此武断的人,然而因为周惊雷造的孽,他却开始变得和江湖中其他人一样一叶障目。

犹豫片刻,杨无间说道:“大少爷,并非是我为长生宫说话,只是我们这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白面客如何,并非长生宫如何。查案找人都需头脑冷静,大少爷,如今我觉得你头脑不是很冷静,这样下去,你只会深陷仇恨,无法看清真相。”

“我……”

周槐眼前都是周惊雷干瘪的尸体,而如此血海深仇几乎让他夜夜难眠,闻言,他猛地抬起眼,却意外撞上了杨无间颇为失望的眼神。

周槐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