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好儿听到声响，又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怀中的小宝宝发现娘亲正看着她，眼眉弯弯，手上摇的起劲，努力显摆个没完。

灯芯上的火光随着那鼓点，微微跳跃。

眨了眨眼儿，秦晋腾出手，把桌上的灯往好儿那边推了推，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那件小衣上：“其实，孩子衣服也够穿了，你也不用急着赶制，这活还是白天做的好，晚上做伤眼。”

“这小东西，日长夜大的，前些日子忙着做嫁衣，今儿才发现，那些衣服已经显紧了。”知这人关心自己，好儿暂时放下了针，取了桌上小剪，剪去那灰败的灯线，火苗子顿时窜高了些许，房内也亮了不少。“还差一点了，很快就弄完了，我有分数。”

见她妥协，秦晋也不再多说，雪儿趁着娘亲不注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偷偷的把那鼓往那没长牙的嘴里送，想啃啃看这是啥滋味，屋里头突然显得安静了起来，雨不知何时开始落下，那水珠子坠地的声响从窗外传了进来。

“听这声，这雨还下得挺大的呢。”侧耳听了听外面动静，如今，那暴雨天气对于好儿而言，记忆中的甜美早已盖过了儿时的恐惧。

秦晋将爱人神色收入眼中，顺着她的话往下：“听这动静怕是要下一整晚，倒也算是一件好事，这几天闷的慌，这么一来，明儿的天气一定舒爽。”想到下午汗流浃背的样子，不免有些感慨。

雪儿安静的听着两个娘亲说话，眨着眼，伸出短短粉粉的小舌头，啃不动就用舔的。

小衣一边已缝好，收针时把线尾打了个结，取剪子剪去残线，好儿一抬眼正抓到女儿这一幕，忙将针插在摆放于膝头的小衣上，伏身伸过手，把那拨浪鼓拉开了些距离，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阻止她继续。

秦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疏忽，拇指按去那小嘴边的口水，见她张嘴就要含自己手指，忍不住笑道：“这小东西，见什么都往嘴里送，也不怕吃坏肚子。”

趁着女儿注意力全放在秦晋的手指上，好儿轻轻抽去小东西手中的拨浪鼓，稳稳地放到桌上，“她还小呢，哪儿懂什么，”话语中全是袒护，满是藏不住的宠溺。

像是听懂了一般，雪儿冲着娘嗯嗯了一声。

两位娘亲忍不住会心一笑，好儿又扯了一段线，把插在衣上的针取下，重复之前的动作，继续完成没做完的事。

房内又安静了下来，雨声似乎也大了起来。

不一会，小宝宝开始犯困了，小嘴一张，小哈气一个接着一个不停。

秦晋知道女儿想睡，换了换手，把孩子横抱在怀中，站了起来，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嘴里轻哼着儿时的小曲，开始在房里踱步。

耳里听着那熟悉的小调，好儿没有抬头，却在心里随着爱人一同哼唱。

没多久，孩子就在娘亲的拍哄下闭上了眼，秦晋把她放到床上，手上不停，果然孩子沾了床，闭着的眼又睁了睁，无力的看了看娘亲，在她的拍抚下渐渐睡踏实了。

等孩子睡熟了，仔细为女儿掖好被，再三确认不会着凉，当母亲的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回桌边，重新坐下陪着妻子。

“睡着了？”就算明知道答案，好儿还是忍不住抬头轻声询问。

点了点头，秦晋打算继续欣赏心上人做活的样子。

好儿知她心思，想到她做了一天的活，有些舍不得，“别陪我了，你在外头忙了一天了也累了，去洗洗，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好。”

“我不困。”秦晋摇头拒绝，又怕好儿担心：“现在跟着大小姐，都是些轻巧的事，累不着人的。”

了解她性子，听她说的也有些道理，好儿不再多劝，手上动作倒是加快了不少，又过了一小会，似是想到了什么：“你这几日跟着大小姐，没瞧出些端倪来？”女儿家对于这些事总是难忍好奇，哪怕已经猜得不离十，还是想要知道更多。

秦晋微微一愣，没想到她突然问起这个，事实上，自那日大小姐离开后，第二天，在商号里相遇的两人，都很有默契避而不谈前一天发生的事，不过，就算大家面上装做无事，秦晋还是暗中看出了些门道，好比，自那日之后，大小姐的心情明显比前些日子来得要好，有一阵子没来商号的二小姐，眼下又天天跟着出现，两人同进同出，偶尔的对视，透出的那份淡淡笑意，无一不证明着她们之间的特殊：“想来是心结解了吧。”

“你说她们将来会怎样？”毕竟如她们这般的这世上少之又少，难免有些猜想。

不语，略沉思了片刻，秦晋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答才好，她与好儿，自幼住在山村中，与他人并无多少交往，离家换了身份，虽说一路走来有着许多辛苦，总而言之还算顺利，可两位大小姐就不同了，大家族规矩多，看着日子舒心，可多少眼睛盯着瞧着，何况大小姐那般的人物，真能抛下一切，隐姓埋名吗？而二小姐那样娇贵身份的女子，能如好儿那般，甘苦与共吗？转念，想到了师傅，又觉得那两人或许也不是那么难走：“不好说。”

“你说，大小姐知道不知道她的爹娘，也是两个女子？”好儿准备收线。

“怕是不知吧，”想着那日情景，大小姐那吃惊样子怎么也不象是知道自己家中之事，往深处想些，就能明白其中的顾忌，眉心微拢：“好儿，等雪儿大了，我们说是不说？”

手上动作一顿，垂眸隐去纠结，“还是……先瞒着不说吧。”取剪子把线头剪了，把针收入小盒中，展开小衣看了看，眼中却多了一份无奈。

“也好，随缘吧。”有些事终是难以说清的，想来师傅也是这么想的，拍了拍好儿的手，无声的安抚，起身走到小炉边，提了水壶，走到盛着小半冷水的木盆边，倒入热水，手试了试，温度刚好，端到好儿脚边，“不早了，洗洗就睡吧。”说完很习惯的为爱人褪去鞋袜，把她的脚放入水中。

“晋，一起洗吧。”

抬头，对上好儿的眼，秦晋心头动了动，“好。”将椅子拉近了些坐下，快速的将脚上的束缚除去，泡入盆中。

水盆不小，两双脚在盆中挨得十分的近，互相摩擦轻搓，秦晋低着头，看着盆中另一双脚，无声无响的把自己的脚虚踩到了妻子的脚背上，轻轻的蹭着。

好儿被她闹得有些心痒，坏心眼的勾起大脚指，在爱人脚底心划了一道，惹得那脚底板极其敏感的人忍不住缩起了脚，水也溅出了不少。

心跟着那水晃了晃，被逗弄却毫无怨言的人取了巾布，随意的把自己的脚擦了擦，拖着鞋，重又蹲下，把好儿的脚仔细的擦干净了，望着手中那双脚，踝骨比常人要大出许多，脚掌也显得浮肿微微的向内折，可就是这双脚，要陪着自己走完这一生，想到此处，手忍不住轻轻抚摸了起来。

“晋……”再清楚不过爱人这举动的预示着什么了，好儿唤了她一声，跳跃不止的灯火照得她脸有些发烫，落在秦晋眼中却有了别样的风光。

不再多言，打横将爱人抱起。

窗外风雨依旧

房内帐落烛熄。

作者有话要说：赶上六一，嘿嘿，

52第五十四章

突如其来的一场夜雨，将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天将明未明，这个时辰多数人正是做着美梦，毓家大小姐却独自徘徊在自家大院中。

雨并未全停，偶尔会飘落些许水珠，打落在脸上有些冰凉，薄薄的微风拂面，吹去空气中那丝丝沉闷。

缓缓行走在石子小路上，两侧的假山花丛，在淡淡昏暗中显得似梦似真，熟悉而陌生，驻足于一株开得正盛的桃树下，一夜风雨摧残，满地散落着凌乱，积聚的雨水将绿叶压得垂头，伸手，将那往下坠落的珠子接入掌心，低头看着它在手中失去了原有的形状，侧过手，顺着掌纹滑落，最终回归到了春泥中。

举步继续，眼眸眏出那一花一草一树一木，点点滴滴的回忆浮现在心头。

甜的，苦的，酸的，涩的，从不曾淡忘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