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因为是女孩子,是没有人要的赔钱货,爹娘不要,才会被过继给人的。

从小就被护在掌心里,却不擅表达的孩子,将听到的一切藏进了心里,待大人们察觉时,阴影已被深深的种下。

不是没有开解她,只是有些事就像是被命运捉弄一般,当夫妻两人特意带着她去青州,想让她明白过继并非因生母不爱,其实是想让她过上更好生活时,晟芸生下了儿子。身为正妻,能为相公生下嫡子,传接香火在那样一个十分传统的家族是何等的大事,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那生新婴儿身上,那些伤人的话在年幼的晟毓眼中得到了无声的证实。

恶性循环还在继续,经过此事,晟诺琉璃对她越发的爱护,她嘴上不说,却越发的对亲生父母失望。

然而,晟诺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晟毓并不是一个不明白事理的人,随着年纪的增长,事业的发展,她对当年被送走之事随着岁月慢慢的释怀,甚至开始明白了母亲的苦心,也正是这样,她才会主动去北方探望,天从不人愿,偏偏让她亲眼看到了那件惨事,母亲当时那句无情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她,每每想起就觉得心寒,本能的,她对于母亲有了抵触,抗拒。

谁是谁非,只能说一句,造化弄人。

出了书房,晟毓磨磨蹭蹭的向西厢房走去,就算心中百般不愿,既然答应了爹爹,便要做到。

可是,她是真的不想去呢。

负手,站在园中,雪已停,空气中透着凉,自来到朔州后,全是那不顺心的事,好在那人没跟来。

伏□子捡起脚边的小石子儿,手一扬,划了一个小小的弧度,落在那结了冰的小水池上,继续向前擦出一条细线,最终停在了那池子中央,四下看了看,又找到了一粒,这次用心瞄了瞄,第二颗又飞了过去,同样的落在冰面上,轻轻滑过,缓缓停在了前一颗的边上,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低下头再要找,却听到“噗”的一声,不知从何处飞出的石头,砸在了冰上,将留停在的上石子撞开。

晟毓心中一动,转过头,熟悉的身影印入了眼中。

冷着小脸,美人似没见到她一般,又捡了一块,扔了过去,这一次冰面被砸出了一个小坑,溅起点点冰屑。

暗自叹了口气,晟毓走到了她的身边,余光扫到了那双冻的有些红的手,难以自控的将它拉起,低头小心的帮她抹去指尖的泥垢。

唐琳抿着嘴,看着她那样子,对于她失信的质问,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将泥渍细细擦去,刚要松开,却被反手握住。

不等晟毓开口,唐琳抢先说话:“我还没住处呢。”

脑子停了半拍,两边的厢房被那些亲戚住占满,偏远些的客房,怎么舍得让她去住,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地方了,又是喜欢又是无奈:吐气如兰,默叹一声:“走吧。”

刚转身,身子一颤,望着那从拱门走来的人,慌忙的抽回了手。

手空了,余温散去,心头重重一缩,唐琳碎齿轻咬,狠狠的瞪了这个瞬间全身僵直的人,余光又有些好奇的顺着她望去,一个中年的妇人缓缓走了过来,待来到两人面前,停下了脚步,慈爱一笑,处处透着温柔:“毓儿。”

晟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母亲,一时心虚,生怕被看出些端倪,暗自稳了稳心神,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叫了一声母亲。

母亲?唐琳听到这称呼,上前一小步,站到晟毓身边,仔细打量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毓儿的生母,暗自比较了一番,两人就外貌可说有七八成相像,只是眼前妇人一看便知是个性情温婉的人,而毓儿眉宇间却是多了一份锐气,形似却神异。

晟芸听到女儿的称呼难免有些失落,这孩子再不肯称自己为娘,侧目看到站在女儿身边那个漂亮的女子,心下有些好奇:“这位是?”

晟毓这才想到了唐琳,忙介绍:“她是琳儿,玲珑姨的女儿,就像我妹妹一样。”

妹妹!唐琳听到这十分刻意的称呼,胸口如同被刀锉了一般,转过头,怒气却在看到晟毓那闪烁不定的表情后,强行压下了,这神情是她从不曾在这人脸上看到过的,紧张逃避还带着害怕,她这是怎么了?

“是玲珑的女儿呀,真是和她的娘亲一样的漂亮呢。”晟芸看着唐琳,虽然只是很久以前的匆匆一面,但那个有着绝代姿容,十分自信强势的女子,还是一直留在她的心头。

那和谒的笑容,诚心的赞美并没有让唐琳觉得高兴,反而让她觉得心疼,母女连心,可眼前的这位母亲,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亲生女儿的异常。

入夜,房内灯火通明,窗外寒风刺骨,小屋里却温暖如春。

小香炉内插着一支宁神烟,晟毓伏身在床边,亲手整理着被褥,内侧铺的是全新莲云蚕丝被,薄薄一床暖和却不压身,自从有心避嫌后,两人同床而眠的次数寥寥无几,即便同塌也不曾同被,虽然常常睡时分铺,醒来共枕,但那别扭的人还是宁可自欺。

打点完毕,走到暖炉边,取铁钩拨了拨炭火,想到那正洗浴的人,一会儿回到房中不会感觉冷,眼中添了一抹喜色。

唐琳洗完澡,吩咐了伺候在外的小丫头重新准备热水,然后从直接连通内室的侧门回到房中,进屋就闻到了那淡淡的檀香,抬眼,晟毓正坐在桌边看书。

缓缓从她身边走过,来到梳妆台前,坐到小圆凳上,取了早已摆放着的干净毛巾,轻轻擦着湿发。

晟毓手拿着书,目光有一下没一下的飘落到那忙着打理三千青丝的绝色佳人身上,满脑子都是适才擦身而过的惊鸿一瞥,如墨般漆黑闪亮的乌发甩在一侧,落在胸前,露出那一段如冰雕玉琢般的颈,水珠沿着发鬓,划过那段晶莹没入了锦丝里衣,这样的美景并不是她第一次见,但每每都引得她无法呼吸,深吸一口气,将目光完全集中在手里那全然进不了心的黑字上,强压下走上前为她擦拭的。

将湿发擦干,取了一边的玉梳,唐琳一边打理着那及腰的长发,一边透着铜透看着傻捧着书却不曾翻动一页的人,“在想什么?”

像是被人抓了现形一般,晟毓一阵心虚,故作无事的将手中的书放下,“没。”垂眸余光在桌面上轻轻一扫,“琳儿,初一拜完年,我就送你回去吧。”

停了手上动作,唐琳转过头,气恼,瞪她:“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叹了口气,晟毓摇了摇头:“你这么聪明,怎会连这点也看不出?”只怕这年一过,少不得为家产之事费一番口舌,爹爹已经起了分家的念头,自己这身份尴尬,这些年也没少让他们拿了当作话柄,都是长辈她也不能顶撞,倒不如先行避开,回永州为将来早做准备。

听这话,唐琳忆起晚膳时所见所闻,那些夹枪带棒的眼神,不怀好意的窥视,还有那个和毓儿年少时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少年,那位母亲看儿子的亲昵,比之在院中瞧见的温柔,天差地别,虽然知道毓儿的身世,却从不曾想到亲生母女相见会是这般情景,难怪毓儿会有那么的疏离表情,只怕自己若是处在她的位子,也会想要逃避吧,可是,为什么她的眼中还写着惊恐呢?想到此处,心中实在困惑:“毓儿,你对你母亲……”话一出口,那人表情就僵了。

“怎……怎么?”强压下心中的不自在,晟毓装佯,满不在乎的应着。

“你……怕她?”有些犹豫还是将心里的质疑说了出来。

“……没,怎会。”晟毓头一次对眼前这人竖起了高高的盾:“只是不太亲近,陌生罢了,水该准备的差不多了,你早点休息,我去洗漱。”不等她再开口,煞有介事的起身,快步向浴室走去。

果然……

将手中梳子放下,唐琳突然觉得这次不听娘亲的劝告执意追她到朔州是作对了,从小被她宠着,捧着,这人总是包容爱护着自己,从不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半点弱态,可这次不同,从不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她隐藏了那么多,心头又一次浮起了淡淡的痛。

走到床边,看着那在内侧铺放的新被,咬唇,这死心眼的人。

将两床被子调了个位,紧紧裹住身体。

“与其强逼着她承认对你的感情,倒不如多去了解她,懂她,看清她。”

还是娘亲说的对呢。

35番外

无形的线

寒风瑟瑟,晋州军营,那五千铁骑军十年如一日的操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