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全然没有看出小姐那戏谑的表情,自顾的说着始末。

原来,秀儿见没了热水,便打算去灶头亲自动手烧,正巧遇上大清早借了灶给女儿熬米汤的秦晋,秦晋之前就隐约听到有人说,要给主子取热水洗澡,多留了一个心眼,自行先烧了一大壶,知道秀儿要水,二话不说就分了一大半给她,两人边等水开边聊上几句,小丫头对他的好感大增。

“他可真是个好人呢。”

晟毓把巾子拧干,仔细洗漱了一番,事毕,正好听完小丫头最后一句赞叹,忍不住开口揶揄:“尽说他好话,怎么?这么点时间就把你收买了去了?他可是娶了亲生了女的。”

“嗯?这话怎么说的,”慢了好大一拍才反应过来的小妮子,红了脸,“小姐,可莫要胡说,我可对他没那心思,何况他对他家媳妇可好着呢。”

“哦?你又怎知?”晟毓倒好奇了,她可没看出自家小丫头有这等眼力。

“小姐,秀儿虽然年纪小,可这世间的故事也听了不少,有几个男人肯大清早为妻子打热水洗漱的,何况,我还见他边上摆放着那炭火小炉呢。”大户人家冬季出门,常用那烧着炭火的小炉先行放入车厢,待驱走了寒气车厢暖了坐在车里也舒服,这东西的用处不需秀儿多说,晟毓自是知道的,微微点了点头。

看到主子眼中的赞同,秀儿心中得意,“想来,那秦家娘子,也是个有福气的人,还是我娘说的对呢,女儿家不求嫁得富贵,但求嫁个知冷知热真心相待的人,这才是最大的福份。”

晟毓身子一僵,却是瞬间没了表情。

31第三十三章

“阿爹,让我也抱抱雪儿,阿爹,让我抱抱。”抬着头,掂着脚,好奇地看着那一丁点大的小外甥女,秦康使劲扯着爹爹的衣摆,急的大叫。

秦默不理会儿子,抱着这小东西,笑个不停,虽说这孩子和阿晋一样,都与自己没有真正的血缘,可抱在怀里,却让他说不出的喜欢,这小家伙和阿晋当年一样的乖巧,不哭也不闹,想想再过几年,等这小东西开了口,就该叫自己外公了呢。

“把孩子放床上,这才多大,哪儿经得起你们爷俩这么折腾。”这家女主人开了口,两个男人立即收了声,秦默乖乖的把孩子小心的放到床上,秦康伸长脖子站在一边,两眼盯着那粉粉的小肉团看,三年前,两个姐姐突然一起嫁到外乡,听娘说还是嫁了同一个人,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他可想念她们了,没想到这次回来,她们没带回姐夫,却带回了个小外甥女,自己可成了舅舅了呢,看着那个漂亮到了极至的小脸,眼珠子转了转闪过一丝狡黠,一看就知道,这孩子一定是二姐生的。

林霜走到床边坐下,拉了拉孩子身上的小被,转过头看着坐在身侧的女儿,眼中透着难以言喻的欣慰。

几个时辰前,突然听到儿子大叫,阿晋回来了。

那一刻,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忙忙走出屋,望着那停在门口的马车,眼紧紧的盯着车前的门帘,多想和丈夫一样跑过去相迎,脚却像是被钉子钉住一般,动弹不得。

自那心尖上的肉离开后,已有三年未见了,一千多个日子,靠着书信,知道那孩子的点点滴滴,白纸黑字,反复念着,字里行间表达着一个意思:安好,勿忧。

可她怎么能够放得下心,那是自出生就不曾离开过身边的宝贝。

盼着,想着,心里念叨着她回来,如今得偿所愿,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泪眼模糊的看着她被小心翼翼的搀扶下车,一小步一小步走向自己,再听到那一声,“娘”,人像是从梦中惊醒了一般,再看那张日夜思念的小脸,离开时那份青涩稚气全然没了踪影,眉宇间透出的是别样的韵味,长大了,也成熟了,可再怎么变,在自己的眼中,她永远只是一个孩子。

张嘴,千言万语,最后只吐出那么一句:

回来了,天凉,还不快进屋

手轻轻的抚上女儿的脸,再次细细打量了一番,心又落下了几分。

小脸透着红光,身子也丰韵了许多,一颦一笑无处不透露着快乐和满足,不是看不出她的幸福,而是身为母亲本能的偏心,总希望另一个明显比过去消瘦的孩子能给予女儿更多。

好儿孩子气的在娘亲的手心蹭了蹭,曾经的细滑被淡淡的粗糙取代,发鬓出现了一两根不为人察觉的白,岁月终究在那张自己视为最美的脸上留下了无情,可,娘亲眼中的宠溺却丝毫不减,还添了更多的宽容和爱护。

秦晋提着包袱,进屋正瞧见这一幕,心头一暖,说不出的欣慰。

走到桌边,将包袱放下,打开。

小孩子好奇心重,原本一门心思扑在那小外甥女身上的男孩,在余光看到了那桌上一大堆东西时,已掉转了方向,凑了过去。

砚台下压着几本包着蓝封皮的新书,边上摆放着几支狼毫毛笔,一看这就是买给自己用的,秦康毫不客气的取了一支笔,新笔笔尖在掌心扫了扫,痒痒的,心中喜欢的紧,咧嘴一笑。

秦晋摸了摸小弟的头,几年不见这孩子长高了不少,唯独没变的是那搞怪的性子和与爹爹极为相似的笑容:“要是还缺什么,告诉大姐,回头再给你捎来。”

抓了抓头,秦康眼珠子转了转,毫不客气的提出要求:“没啥可要的,下次大姐给带些没见识过的新鲜玩意吧。”

新鲜玩意?秦晋愣了愣。

“臭小子,不好好读书,尽想着歪主意,阿晋,甭理他。”秦默听到儿子这话,开口便骂,这小鬼花花肠子多,要有阿晋一半老实,他就省心了。

暗自吐了吐舌头,秦康识相的收声,这全新的笔砚也够他在学堂里炫耀了,眼睛突然一亮放,下手中的笔,指了指那三个铜制的圆形精致小物件:“阿晋,这是啥?”

“是手炉。”秦晋取了一个递给他,这铜制手炉虽说不是什么很精贵的东西,但在乡村小地方却不多见,寻常百姓不像大户人家那般讲究,特别在这里,都是做惯了农活的粗人,到了冬季,手要是冷了,往袖子里一抄捂一会也就暖和了,当年秦晋初到永州,想着法子给好儿买了一个,结果那聪明的小人,猜出她是省了饭钱买了这东西,没给她笑脸反倒几天不理不睬,急得她发誓赌咒绝不再犯,这才哭倒在她怀里,这次回来,特意买了三个给家人用:“在这里面放些热灶灰就热了。”

小鬼急着去试,一溜烟跑了出去,也不知听没听到秦晋最后那句,小心烫着。

“晋”好儿轻轻唤了一声。

秦晋会意,转身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又提着一个小包袱走了进来,顺手从桌上取了一个小罐,走到床边交给好儿。

好儿打开小罐,淡淡的香味从里头飘出,食指轻轻挑出了那么一点白色膏状物,拉过娘亲的手,涂在手背轻轻的揉搓均匀,重又挑出了一块,给另一只手了擦上。

林霜早年被金屋藏娇时也用过这东西,知道这东西贵重,都是有钱人家才舍得用的,没想到两个孩子竟花钱给自己买了这个,心中感动,可嘴上却不停唠叨:“娘知道你们孝心,可你们挣钱也不容易,眼下又有了孩子,下回可别浪费这钱。”

似早料到娘亲会这么说一般,好儿笑应:“这可不是花钱买的,是阿晋亲手调的。”

“娘可不是这么好哄骗的。”林霜笑嗔了女儿一眼,显然对她的说辞全然不信。

“娘,是真的。”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秦晋也不例外,只是她的那份心思全放在了自家那美人的身上,洛仲留给她的医书上有些女子驻容养颜的方子,她便上了心,偷着买了材料捣鼓,还真的被她弄出来了,虽不比那些上成货色来的精致细腻,但效用却是一点不差,原本这是一条生财之道,只是这配料难收,秦晋又不是行家,难以大量制造,她又不愿卖了师傅方子赚钱,所以这好东西,还是留着给自家人享用。

听了女儿一番解释,林霜看了看秦晋,只怕这世上真没有人能比这孩子对好儿更上心了吧,自己的心也总算是完完全全的放下了。

“娘,还有呢。”好儿从秦晋手里拿过包袱,小心解开结,献宝般的取出一件狐皮小坎肩:“这可是我亲手做的。”抢在娘亲之前开了口把话说了,娘亲会嫌别人手艺不好,可自己亲手做的,再差娘亲也一定喜欢,仿佛回到了当年初学绣艺时的模样,眨眼等着夸讲。

手小心的摸着那坎肩,细细的皮毛撩动着掌心透着暖意,毫不逊色于自己的手工每一针都用上了心思,她都能想象出女儿在灯下细细缝制时的样子,那藏在眼中强忍着不落的水珠子,终是管控不住的跑出来了。

好儿看着娘亲,目光紧紧,似不想错过好任何表情一般,在看到那泪串儿后,心化成了水,轻轻的为娘亲擦去眼上的泪,却不知自己的脸也湿了一片。

站在床边,一真一假两个丈夫,静静的看着,虽然都有心相劝,却又同样的不想去破坏这母女间的那份温情,三年了,卡在母女心中的那根刺,总算是消散了。

赶巧,床上躺着的小东西,如有灵性般,自说自话的格格一笑,顿时气氛变了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