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人都在劝我去看医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最开始的讯息混乱而疯狂,像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人没有逻辑的自语,但渐渐地,双方的交流变得平和而条理清晰起来,往来的讯息之间,也混入了一些与调查无关的内容比如天气,比如食物,比如基于前一次的推荐提出的见面邀约。

越是往下看,越是觉得这个发展流程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夏清池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来自对方的最后一条消息上,那股微妙的即视感变得愈发强烈。

“别怕,我去找你。”

这不是一个私家侦探面对客户时,该有的语气。

这个时安,在……追求他?

更准确一点地说,是在追求他此时所扮演的这个角色。

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了上个副本里面,被安排成了自己“炮友”的郑禹,夏清池不由地有些怔忡。

在游戏里,这种情况,难道……是非常常见的吗?

夏清池忽然就有点不确定起来了。

他通关的副本毕竟不多,而网络上的攻略帖里,大多也不会特意去强调这方面的事情。

一时之间有点说不上来自己这会儿是什么感受,夏清池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他在努力地将这个交换讯息的联系人,和上个副本的郑禹分开来,可那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过往”,让他总是不自觉地将郑禹的样子,代入那个目前只有一个名字,连长相都由于距离,而没能看得太清楚的模糊形象。

或许陆蔷说的是对的。

他自以为的那份感情,也许只是在剧情的推动之下,与爱情近似的错觉。

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想再继续去想这个自己在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得出具体结论的问题,夏清池正打算放下手机,就忽地感到它震动了一下。而后,亮起的屏幕上那已经被拉到了最底下的聊天记录跳动了一下,多出了两行新的文字。

【时安:昨天碰上了一点意外状况,没能及时赶过去,你没事吧?】

【时安:我已经在路上了,你好好待在房间里,别随便出去,等我过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在看到这两条信息的时候,夏清池就转过头,朝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当然,有着墙壁的阻隔,他不可能看到任何在那里的东西。

面前的景象倏地闪了一下,手里拿着的手机也忽然变得如同烧红的铁块一样,烫得夏清池不受控制地松了手,把它丢在了蒙着阴影的床上,发出“啵”的一声,仿佛气泡破裂一般的音响。

【来自死者的信息让你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再一次受到了刺激,强烈的恐惧、悲伤、痛苦、懊悔让你的脑中混乱一团,无法进行任何思考,连眼前的世界都开始扭曲。】

【SAN值-2,当前SAN值15。】

【半小时内SAN值降低≥5,附加状态:神经衰弱。】

【神经衰弱:你容易感到疲惫、焦虑、抑郁,无法忍受过高的声音,时常头晕、头疼、失眠、陷入噩梦。SAN值掉落速度加快。】

【提示:一次性降低SAN值≥5时,将进入随机短期疯狂状态,请玩家注意调控数值。(不再提示□)】

在游戏提示跳出来的一瞬间,那一点刚刚凝聚起来的恐惧感,立时就散了开去。

通过文字进行描述的情绪感受,并不会以沉浸式的方式加在玩家的身上。

但特殊状态造成的不适,却并不会因此而减弱分毫。

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夏清池感到一阵明显的疲惫袭来就好像他连着熬了三天的夜,加班加点地完成了手里加急的工作,交付之后还得眼巴巴地守在电脑前面,等待另一边的人给出回复的时候一样。

【冷静下来之后,你意识到任何拿到了死者手机的人,都能够做到发送信息这样简单的事情,心中的恐惧却并没有因此消散,反而滋生出了更浓的绝望。强烈的悲观与疲惫包裹了你,你什么都不想思考、不想去做,只想闭上眼睛躺下,睡上一觉。】

或许是这种对抗性的副本当中,更多的重心都放在了与玩家之间的竞争与交互上,并不那么在意剧情的沉浸程度,系统的提示明显比之前的几次多了许多,甚至主动引导起后续的发展走向来。

当然,这种引导并非强制,如果夏清池愿意,也可以强忍着此时的困倦,外出去其他地方探索。但这种强势的做法,本来就不符合夏清池的性格。

张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夏清池看了看屏幕上和刚才没有任何变化的聊天记录,伸手把它按灭,连窗帘都没下床去拉,就那样钻进了被子里。

他很快就睡着了,却又因为身上“神经衰弱”的负面状态的影响,没能睡得很沉。就仿佛意识的有一部分还醒着,漂浮在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处,安静地注视着两边的景象。

门外似乎有什么人发生了争吵,声音隔着门模模糊糊地传了进来,让夏清池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头然后那些声音就被什么东西隔绝了一般,倏地消失无踪,连最细微的动静都不复存在。

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日光变得灰蒙蒙的,房间里白色的墙面仿佛陡然经历了长久的时光一样,变得斑驳残旧,布满了令人作呕的古怪污渍,空气当中漂浮起了肉眼可见的昏黄色细小颗粒,为屋内的景色增添了一种老旧照片似的特殊质感。

难以具体描述的粘稠危机感让夏清池的眼皮不断颤动,挣扎着想要睁开,但沉沦在梦境中的那一部分意识却在这时候变得沉重,死死地牵坠着不肯清醒,只留下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感知,游离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让他既无法彻底地堕入无知无觉的沉眠,又无法真正地从梦境中醒来。

而房间里沉重的气氛,也终于在这个时候到达了顶点

因阳光的存在而映在地上的阴影全部开始扭曲,缓慢地蠕动凝聚,最后汇聚成黑色粘稠的一团像是某种熬到焦糊的稠厚药液、融入了发臭腐肉的沼泽烂泥、被人吐在地上,又被反复揉踩了许多遍的巨大泡泡糖,又像是被拍扁了的史莱姆、从臭水沟里捞出的烂肉团子、某种令人作呕的,能够自由变形的,软体动物在适应一般地扭动了两下之后,在地面上摊平拉长,一点一点地朝着床铺上鼓起的一团人形移动。

48真实与虚幻之间的操弄

紧闭着双眼的夏清池没有办法看到那团贴在床单表面,蠕动着朝自己靠近的粘稠阴影,只本能地感受到了刺得皮肤生疼的危机。

他轻薄的眼皮不断地颤动着,挣扎着想要逃离梦境的捉捕,沉重的意识却坠往更为黑沉的梦海,拉扯着他漂浮在海潮表面的那一丝清明,都不由自主地下滑了几分,对外界的感知更为模糊。

而那团摊平成薄薄一片的阴影,则已然来到了他的颊侧,被单独分割出来的黑色潮水一般,包裹上他的面颊,伸出细小的触须在那白皙的肌肤上触碰试探。

面颊上传来的感受,比贴上了软足动物还要更加轻软像是还没有彻底吸附上来的蛞蝓、轻轻地在皮肤上扫过的水母、没有完全装满,只要稍稍贴按上去,就会轻易地变形的轻薄水袋,甚至令人怀疑那触感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错觉。

夏清池无意识地蹙起了眉,卷翘的羽睫颤动得越加厉害了,红润的双唇也没有自觉地微微张开,发出轻微的气音。

于是那些如同活物一般的细软触须,就借机从那开启的缝隙当中溜了进去,分裂出更多水母触足一般的细条,在他口腔内的每一个角落扫磨刮蹭过去,最后缠绕上那条本能地进行躲避推抵的舌头,肆意地玩弄勒磨。

分明已经分成了只比头发丝儿粗一点的尺寸,那些东西却居然还能够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变形。

它们的一部分在末梢尖端分开几根手指般的小束,一部分在那里张开吸盘似的小口,一找寻到哪个能够让夏清池给出更为明显的反应的地方,就一股脑儿地簇拥上去,对着那处敏感点反复地拽扯嘬吸,在那不真切的触碰上,又加了一层古怪的颤栗刺麻。

夏清池的呼吸不受控制地紊乱起来,喉咙里也开始往外溢出细弱的呻吟,微微张开的双唇间,能够隐约看见那条被蠕动的黑色黏液包裹绞扯的软舌,唇角一条延出的细线流淌的液体一般,贴着皮肤越过脖颈,往下没入套着磨毛被套的秋被当中。

而那床原本盖到了夏清池下巴的薄被,也仿佛被什么东西拽着一样,一点点地往下滑动,没多久就掉落在了他穿着白色棉袜的足边,露出底下连睡衣都没换上的身体。

拉长的黑色细线的另一端连着的团状污渍缩回贴在被子另一面的触须,重新扭动着摊平,一点点地攀上了夏清池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