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1)

化妆间里,造型师捧着艳红色西装手抖得厉害:“这是按您上个月的尺寸做的……”布料滑过林雨浩嶙峋的肩胛骨,原本挺括的缎面松垮成褶皱,腰间竟能塞进两只手。助理猛地拽过一件紫蓝色丝绒长裙:“换这个!”

两小时后,当林雨浩披着长发、穿着细闪长裙出现在宴会厅时,傅冬晴正与人碰杯的手顿在半空。灯光下,他颈间的锁骨若隐若现,往日勾人的眼尾耷拉着,温顺得像只受伤的鹿,唯独眼神空洞,像透过人群在看另一个时空。

“傅总,这位是……”有人试探着开口,目光在林雨浩裸露的脚踝上打转。

“林雨浩,我的先生。”傅冬晴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寂静。她走到林雨浩身边,指尖擦过他耳垂上的银饰那是苏景涵送的成年礼物。

突然,角落里传来嗤笑:“林影帝这是被封杀后改行当金丝雀了?傅总口味还是这么独特。”说话的是傅氏合作方的何总,他晃着酒杯走近,眼神轻佻,“也是,毕竟伺候了八年,没功劳也有苦劳……”

“砰”

勃艮第酒瓶砸在何总太阳穴上,玻璃碎片溅在林雨浩裙摆上,温热的血液混着酒液渗进丝绒。傅冬晴攥着半截瓶身,掌心的伤口往外涌血,却死死盯着何总:“我再说一遍,他是我傅冬晴的丈夫。”

林雨浩看着她染血的手,忽然想起苏景涵牺牲前三天,也是这样攥着他的手腕,说“雨浩,等我回来教你开消防车”。那时少年的掌心温暖干燥,此刻傅冬晴的指尖却冰凉粘腻。

“傅总,您手……”助理递上纱布,却被傅冬晴挥开。她抓起林雨浩的手腕往外走,碎玻璃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声响σσψ。走到酒店露台,海风卷起林雨浩的长发,他忽然挣脱开,指着远处的灯塔问:“你知道那叫什么吗?”

傅冬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灯塔的光一闪一灭。

“景涵说,那叫‘守望者’。”林雨浩的声音被风吹得破碎,“他说每个出海的人,看到灯塔就知道家在哪。”他转过身,月光照亮脸上未干的泪痕,“可我的灯塔,八年前就灭了。”

傅冬晴看着他眼中映出的灯影,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林雨浩时,他也是这样望着窗外,那时她以为他在看自己,现在才明白,他眼里从来都有片海,而自己只是海上的浮木。

“进去。”傅冬晴别过脸,声音沙哑。

林雨浩却忽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傅冬晴,你说如果景涵知道,我现在穿着裙子,被人叫‘傅太太’,他会不会觉得很可笑?”他伸手想去碰傅冬晴的伤口,却在指尖触到皮肤时猛地缩回,“就像你觉得我可笑一样。”

宴会厅的音乐从门缝里飘出来,是首缠绵的华尔兹。傅冬晴看着林雨浩在月光下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助理说的话:“林先生每天都在数窗外的飞机,数到第37架时会哭。”

此刻,第38架飞机正从夜空中掠过,尾焰像道转瞬即逝的流星。林雨浩抬起头,对着那道光轻轻说了句:“景涵,我累了。”

第14章

林雨浩麻木的神色终于有了片刻动容,睫毛颤得像将坠的蝶,却又迅速覆上死寂的霜。

傅冬晴没说话,攥着他腕骨的手指却骤然收紧,两人交握处的血痂被捏得裂开,渗出新的血珠。

夜风卷着梧桐叶擦过地面,林雨浩盯着两人交叠的影子他的影子瘦得像道裂缝,而傅冬晴的影子庞大如囚笼。

“疼。”

他挣了一下,声音轻得像叹息。

傅冬晴停下脚步,猩红的眼底翻涌着不明情绪:“知道疼?我以为你神经早坏死了。”

她忽然将他按在墙上,指腹碾过他唇上的伤口,“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八年来你对着我亲下去的时候,想的是不是他?”

林雨浩闭着眼,苏景涵的吻带着阳光味,而傅冬晴的吻只有红酒与血腥。

当舌尖被狠狠撬开时,他尝到铁锈味在口腔蔓延,像极了八年前在医院太平间闻到的、属于苏景涵的最后一丝气息。

“傅冬晴,”他忽然睁开眼,瞳孔里映着路灯的碎光,“你吻我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自己像个小偷?”

傅冬晴猛地退开,手背擦过唇角的血迹。林雨浩靠着墙滑坐在地,指尖抠着砖缝里的青苔:“偷他的眼神,偷他的习惯,现在连我的人也要偷。”

他笑起来,肩膀发颤,“可你知道吗?你连他用过的消防斧都不如,至少那斧头还救过人。”

“闭嘴!”傅冬晴揪住他的衣领,却在看到他眼底的空洞时忽然泄了气。

那是种比恨更彻底的漠视,像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她想起助理说的话:“林先生昨天对着镜子发呆,把自己的名字写成了‘苏景涵’。”

“我不会让你死。”傅冬晴松开手,声音冷得像冰,“我要你活着看我怎么把‘傅太太’这个标签焊在你身上,让苏景涵在地下都不得安生。”

她蹲下身,强迫林雨浩看着自己,“你不是爱他吗?那就用余生来赎这份爱带来的罪。”

林雨浩忽然想起苏景涵牺牲前寄来的信,信里说:“雨浩,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要替我去看海。”

可现在他被锁在钢筋水泥里,连窗外的月亮都像是傅冬晴的眼睛。“傅冬晴,”他忽然伸手,指尖擦过她掌心的伤疤,“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恨的是自己动了心?”

傅冬晴猛地打开他的手,站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远处传来警笛声,林雨浩望着她摇晃的背影,忽然觉得很累。

八年了,从苏景涵的葬礼到今天,他像个提线木偶,被仇恨和思念同时拉扯,现在线要断了,他却不知道该坠落向哪边。

“上车。”傅冬晴的声音从车门处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雨浩扶着墙站起来,裙摆扫过地上的落叶。

路过便利店时,他看见橱窗里贴着消防宣传海报,上面的消防员笑得像苏景涵。

“景涵,”他对着玻璃轻声说,“我好像快要忘了你的样子了。”

回到公寓时,温谦正被保镖按在地上。

他看见林雨浩,眼睛瞬间红了:“雨浩哥!你怎么穿成这样?傅冬晴她是不是逼你了?”

林雨浩看着他手腕上苏景涵送的同款手链,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苏景涵也是这样挡在他身前,对欺负他的人说:“别碰我弟弟。”

可现在,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你是来带他走的吗?”林雨浩问,声音平静得像在问天气。

傅冬晴从身后揽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发顶:“温谦,你哥当年把他托付给我,就该想到有今天。”

她的指尖划过林雨浩锁骨处的纹身那是个极小的“涵”字,用的是苏景涵最喜欢的藏青色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