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转身离去。

门的另一端,锦缎堆叠的大床上,一只玉白的手用力到颤抖,拼命汲取着残存无多的铃兰气息,几乎要将丝滑布料碾碎。

沉静持重的沈氏族长闹着小性子不肯见人,大部分时间将自己关在房里,城堡上下佣仆都敛声屏气,生怕饶了族长休息,引来杀身之祸。

只有刚回来的二小姐恣意如常,看似丝毫没有察觉家里的低气压,该吃吃,该喝喝,顺带忽视从楼梯转角或者是屏风后透过来端详自己的清冷眼神。

她才发现,流景虽自称出身寒门,居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弹得一手好筝。丝弦轻拨,如高山流水,低沉婉转,令人耳目一新。

从此,暮春时节明媚的阳光里,总有一袭轻纱柔婉的男子低眉弹奏,声音绕过不远处慵懒少女的耳畔,袅袅飘荡在原本沉闷的庄园里,仿佛漆黑夜幕被划破,缝隙里的霞光绽放。

沈吝好吃懒做的日子过得潇洒,不着急见泡在醋坛子里的沈佑,对王都发生的一切也只字不提,白天睡到自然醒,晒着下午的阳光听着小曲儿吃完饭,便出门交朋会友,经常喝到半夜才裹着满身酒气回家。

今晚酒吧里有人带来个活泼的Omega弟弟,人长得明艳,话说得也好听,一张樱桃小嘴哄得在场众人乐不可支。沈吝被闹得多喝了些,回家已是凌晨,城堡内熄了灯,只有门口的一盏还亮着。她一步三晃地推门进去,边走边扯掉外套,兀地倒在客厅沙发里,哼哼两声,安静了。

墙角的忍冬花在春日里攀上窗台,已然开出嫩黄色的小花,料峭的风声吹过,所有生物都陷入休眠,连塔楼的钟都缄默。

不知过了多久,旋转的楼梯上忽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时重时轻,在漆黑的空气里杂乱又踌躇。

沈佑踮着脚走下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只是这几日长离将他抛在脑后,就好像家里没他这个人。他躲在房间里,最多只能在墙角偷摸摸看一看,又听说她常常出去喝酒,或许会认识许多年轻Omega,心底的惶恐终于压抑不住,霸占了这具丧失主心骨的躯壳。

不知何时从病弱稚童长为成熟Alpha的少女斜躺靠在软枕上,如乌云的秀发铺开,衬托出她洁白无暇的小脸,那副诱惑又薄凉的红唇微张着,浓浓酒气随着呼吸蔓延。她看上去睡得不是很舒适,蛾眉轻蹙,衣衫凌乱,领口露出的大片锁骨,让人看得脸红心跳。

沈佑屏住呼吸蹲下,在淡淡月光里,低着头认真给她脱鞋。光线昏暗,他不熟练做这些事,弄了许久才终于将一双鞋脱下。他轻轻捧起沈吝修长的小腿,挪到沙发上平放好,听她呼吸慢慢均匀,才松了口气。

这样一躺一蹲的姿势,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可以数清对方的睫毛。

沈佑呼吸微促,附身亲上日思夜想的红唇。

温热干燥的红唇被试探性地啄了啄,然后被一张湿润颤抖的嘴含住,灵巧的舌尖凑过来,在双唇合缝间小心翼翼地滑动。

长离鲜少有这般乖巧放任的时候。

沈佑含着香甜醉人的红唇,心里隐隐有些兴奋,后颈怦怦跳动的信息素唆使他加深这个越俎代庖的吻。

不,这样就够了,再不停止就会把人吵醒的!残存不多的理智跳出来。

或许是羞于让长离看见情不自禁的自己,沈佑听从了理智,抬起头。

对上一双星辉荡漾的狐狸眼。

“怎么不继续了?”

沈吝舔了舔嘴角津液,单手支起头笑道。

0033 地毯【H 哥哥】

夜色滚烫,月亮唯恐吵到黑夜里四目相对的男女,悄悄地将白光往窗外缩起。

沈佑咽了咽,侧脸挪开目光,清俊的轮廓掩在阴影里,只有不停滑动的喉结暴露他的紧张。

沈吝失笑,抬手捏着他的下巴将脸转回来,望进他映着月色的双眸。

“你装睡。”沈佑垂着眼躲闪,似乎是要坚定自己的正义立场,小声控诉着。

“真没有。”沈吝眨眨眼,一本正经,“哥哥给我脱鞋的时候把我弄醒了。”

沈佑呼吸一滞,世人眼中矜持孤绝、睥睨白鹭洲的沈氏族长,居然像个恭顺居家的平凡Omega那样,蹲在地上亲手给酒醉夜归的Alpha脱鞋,这件事光说出来就令人羞愤难当,更何况这个Alpha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他神色慌张,挣扎起来。

沈吝捏着他下巴的手用了些力,抬头微微靠近,在覆着水光的薄唇上亲了一口。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鼻尖,酒香四溢。

“为什么不高兴?我不是回来了吗?”她问。

沈佑奋力挣脱出来,撑着膝盖站起,瞬间变回了那个高傲淡漠的决策者,头颅高昂,肩背笔直,熨帖的睡衣在月光下泛出黑珍珠似的珍稀光泽。

不过从沈吝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颤动的薄唇与下颌。

“你不明白。”沈佑暗哑却认真的说。

“不明白什么?”她下意识地反问。

不明白我对禁忌乱伦的鄙夷,不明白十年勤勉终成空的可悲,不明白积了一肚子醋意却不敢宣之于口的痛苦。

沈佑张了张嘴,半个字也没说出口,呆呆地站了许久。

沈吝坐起身,长长地吐出一口夜的凉气,握住他攥紧的手,无奈道:“般般,你到底想要什么?”

默立的身影突然触电似地一抖,摇晃中向后跌了一步,那双如出一辙的狐狸眼瞬间蒙了层黑纱,阴森森没有半点光亮。

“要什么?”他失声地重复。除去这一身伪装的外壳,他还能够得到什么?要嫡亲妹妹给自己一个名分吗?

沈佑突然懂了,为什么沈青梧当年郁郁而死。

原来背德的两人之间,注定迎来一场无疾而终。

事实恰似一把锋利的刀刃,彻底划开他本就疤痕累累的内心。

“长离,”他目露绝望,双腿无力地快要跪下,“哥哥还能占有你多久?”

沈吝一愣,转而笑弯了腰,戏谑的笑声在空荡的大厅里回荡。

“没有人能占有我,般般。”她眼含笑泪,挑眉盯着他,“但是你,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她懒得再纠缠这些,一把将人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