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吝转头,是之前那个施暴的Alpha,横冲直撞穿过舞池,大马金刀地坐到舞台底下,和流景离得很近,庞大的身躯几乎将他整个遮住。
“开门做生意,能怎么办呢?”凝烟擦拭着手里的玻璃杯,妄自摇头,“只是可惜了流景。”
几曲唱罢,陈旧的木楼梯响起重叠的脚步声。流景怀抱古琴走上来,接连紧跟着一个轰雷般的脚步声。
靓蓝色金丝滚边绸缎内袍包裹着他纤巧的身段,外罩飘逸的暗纹白纱鹤氅,腰侧吊着六角玲珑的球状香囊,行动之间散发出怡人芬芳。
弱柳扶风,笼罩在身后官袍威武的阴影里。
整个二层倏然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这巨大的体型对比之间。
沈吝靠着椅背,询问地看向迎面而来的男子。
优美的面颊惨白,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眸中波澜频频,流景卷翘的睫毛翕动几下,微微抿唇,似乎将口中话语咽下,垂眸掩饰险些流露的情绪,低头拐过转角,带着人上了三楼。
“哎…美人命薄…”
不知从哪里掠起一声轻叹。
沈吝平静地收回目光,继续漫不经心呷着杯中酒,直到外面灯火阑珊才起身回房。
芙蓉帐暖,沈吝的房间在三楼的最深处,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楼下笙歌渐歇,似乎有几位Omega今晚遇到了两情相悦的宾客,走廊里飘荡着盈盈笑语。
粉红的情愫如梦似幻,仿佛轻若无物的云絮,在月光中弥弥消散。
一声凄厉的尖嚷从隔壁传来,随即是“砰”得重物砸上墙体的巨响。
沈吝慵懒的狐狸眼清醒地睁开,反手一撑,从卧室窗户跃出。
宽肩窄腰的身躯像漆黑的子弹,裹挟着骇人的气势,瞬间落入隔壁房间,借势从背后飞起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上次忘了提醒你么,我讨厌别人吵着我睡觉。”她蹬在那Alpha背上,修长的腿半蹲,话语中添了几分令人胆寒的笑意。
地上那人貌似被踩断了胸骨,低喊着说不出话来,挣扎了几下后,逐渐僵直,鲜血从他身下漫出来,分成无数条暗红支流,蜿蜒流淌在冰冷地面上。
嗯?
沈吝皱眉,事情似乎不如她预料的那样。一抬手将人翻过身,却发现她胸口插着一把的匕首。
沈吝这才恍然大悟,看向缩在墙角抱着双膝的流景。
流景撑着地缓缓站起,左脚的伤让他十分艰难,摇摇晃晃地走到地上那具逐渐变冷的躯体旁边。
“或许还有救。”沈吝见他桃花眼深邃灰暗,没有一丝光亮,挑了挑眉开口。
“啊…不必了。”流景看上去像是醉了,额头低垂,费了些力气才把顶端雕刻着图案的匕首拔出,鲜血顿时溅上他光洁的脸颊。
“死了也好。”他手握匕首,拖着受伤的脚踝,一点点往浴室挪去。
水声哗啦啦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强壮的Alpha仰面倒在地上,生命如同那湍急的水流,匆匆挤进污糟的下水道,消逝在奔腾的大海中。
流景大口喘着粗气,伏在大理石水池上,双手捧水一遍遍清洗着自己和那把匕首。冷水浸透了他的额发,他抹了把脸,无意识地抬头望了眼镜子,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惨白,目光涣散,说是刚从地府里爬出来的厉鬼也不为过。
忽然一个清隽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沈吝黑白分明的狐狸眼出现在镜子里。
“我想你应该清楚,凡是残杀Alpha的Omega,不论身份尊卑,都以极刑处死。”
流景哆嗦着手指关掉水龙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子,撑着水池边沿转过身。
“大人要告发我么?”他眸色漆黑,在镜子光影里仿佛两滴凝结的沥青,薄唇勾起媚笑,又似乎有些勉强,流畅的轮廓颤了颤,淡红水珠滴落入靓蓝衣襟。
沈吝眯了眯眼,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花魁似的美人。
“我有包庇你的理由吗?”她向前踱了一步。
流景后仰着靠在池边,几缕湿发顺着脸庞垂落,红唇微喘,贝齿间溢出淡淡酒香,眉眼妖娆。
“大人虽不露痕迹,但可以看出是金贵之人。这世间的肮脏龌龊,若大人不愿沾手,流景自甘效劳。”
“呵呵。”沈吝眼角挑起嘲笑,凑近了注视他,“想替我效力的人,怕是能从这里排到白鹭洲,凭什么要你?”
“因为…”流景单手撑着冰凉的大理石,努力挺起身子,另一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磁卡,“我给大人拿到了您想要的东西。”
磁卡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青蓝光泽,上面寥寥几行金属刻字:
王廷执刀侍卫长
陈枭
0022 楚鸢
晨雾清寒,沈吝穿了身行动轻便的深青劲装,踏上通往王廷到传送阵。
似乎很小的时候,父母曾在参加大王女婚礼的时候,带她来过一次王廷,凭借依稀的记忆,她运用陈枭的身份证明和从黑市搞到的迷惑药水,骗过了智能守卫,站在了王廷的悬浮位面上。
王室的居处,是一片古老壮丽的建筑群。绣闼雕甍,飞阁流丹,青瓦乌檐下悬着金铎铁马,紧闭的庭院停满鸟雀低语。
沈吝几步跃到外围粉壁上,背手四望。怪不得总有人从王廷下到檀歌寻欢,此处竟无一声歌舞曲乐,像极了沉寂万年的古寺,杳无人烟,只有几盏纸灯笼随风微晃。她驻足想了会儿,决定先去看一看故人。
点亮手腕上的光脑,她翻了翻,进入一个许久未打开的程序。程序十分简单,迅速是在眼前投影出漆黑背景,上面一条红线接着两个光点。
她满意地勾了勾唇,依照红线指示的方位,轻易找到了楚鸢的住处。
寒风骤起,廊檐下未点亮的纸灯笼呼啦啦响个不停,院子里看不见侍应,厅堂只有一扇残破木窗。淡淡日光穿透,几只腊梅在窗外绽放,斜影投在案边端正跪坐的男子白衣上,朴素的粗布衣衫印上栩栩如生的花影,瞬间变得优雅起来。
“这就是你所求的生活?”沈吝踮脚踏进去,一句话引得窗边那人影晃动,急急转身。
柔亮青丝翩飞在光影中,那人回过头,白袍随风拂动,俊逸的面容写满惊诧,天生四周略带粉晕的桃花眼瞪大了,淡唇轻启,原本陈旧到定格环境终于因他的动作而产生一丝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