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罗脑门一懵,脸上热起来。陈小姐瘪下去的嘴角飞快地转化为了被拆穿之后的破罐破摔,小声抱怨赛尔里昂,“讨厌,我还没演够呢……好不容易可以当一个青春洋溢的学生……”
秦罗呆望着她,异国他乡偶遇乡音的惊喜已经转为一场被设计好的电影片场,低落得眉毛都垂了下去,嘴唇蠕动着,半晌问了一句:“……陈小姐……您是骗我的吗……”
陈小姐捋了一下鬓角垂落的发丝,道:“一半吧,我是混血,爸爸是香港人,这个没有骗你。”
“那毕业旅行呢?……”
陈小姐眼睛眯起来,两只酒窝再次绽放,“你猜猜看呀?”
她的混血面孔给予秦罗极大的障碍,秦罗都一时无法分辨她究竟多大了,就像他在学校也分不太清他们欧洲人的年龄,只好犹豫着,“看起来,您像是才刚毕业……”
陈小姐笑逐颜开,大咧咧揽过秦罗的肩膀,“吧唧”一声亲在他脸颊上,“小宝贝真会说话!”
秦罗被突如其来的吻惊得抖个不停,睁着两只浑圆的眼睛瞧她。赛尔里昂在她背后阴恻恻地开口:“我是不是应该介绍一下我是谁?……”
陈小姐娇俏地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您,卢卡先生的小主人,那位‘教父’的继承人,对吧?”
赛尔里昂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展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态度,问道:“陈小姐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样放尊重态度?”
陈小姐轻哼一声说:“只有你们纯血欧洲人才能做家族成员,我可是‘bastard’(杂种),你们那一套制度可对我没用对吧,琴恩?”
她亮晶晶的秋波飞过来,秦罗慌忙吃下了,“呃”了一声,突然想到他自己也是这个黑手党规则之外的编外成员。
赛尔里昂听了她的话,也嗤笑一声,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下一秒,他自然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枪,指向陈小姐面门:“既然不是我的人,那我也不需要有顾虑了。”
陈小姐:……
此刻餐厅里除了看守的黑帮成员之外,只剩下零星一两个吃饭的客人,他们三人说话声音不大,赛尔里昂掏出枪来,居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陈小姐吃了个瘪,讪讪地收回胳膊,貌似尴尬地抚了抚鬓角的发丝,委婉说:“没想到您还挺有那位‘教父’的风采……”
“回去告诉卢卡,我身边这位‘副手’不需要床伴,也不必情人,让他安稳点做事,别他妈惹我烦。”
别惹**他**烦陈小姐总觉得好像听出了一点言外之意,舌尖轻轻舔了舔牙齿内侧,目光转到秦罗身上,“真的?你不想和我做爱?”
秦罗这个一生内敛的中国人被陈小姐一个猛炮砸得有点灵魂出窍,屁股幻痛,悄悄望了赛尔里昂一眼。
就这眼神让陈小姐瞬间懂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咯咯咯”地笑,用港普道:“我明白、我明白了!原来是小情侣,不好意思啊!”
秦罗听懂了她的港普,七手八脚地去捂她的嘴,用普通话胡乱解释,陈小姐笑得更厉害了,丝毫不顾赛尔里昂在旁边。
陈小姐乐得泪花都冒出来一些,对赛尔里昂安抚道:“我知道的,亲爱的……Oh sorry,我是说小少爷!你们两个的私事,我不会过问的!”
秦罗总觉得她虽然是混血,可颇有一种上世纪港星的风采,末了还是不死心求问:“陈小姐……我真的很好奇,您究竟多大呀?”
塞勒妮·陈光彩照人地撩鬓角碎发,懒洋洋说:“我呀,24岁,正值青春美少女!”
陈小姐走后,餐厅里顿时只剩秦罗和赛尔里昂两个人,以及几个坚守在岗位上的黑帮成员,气氛顿时冷清。赛尔里昂面带疲色,拉开秦罗面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秦罗晚饭正吃到一半,面前的盘子上还剩下点残羹冷炙,赛尔里昂瞧了瞧,捡起他用过的叉子,扎了一颗西蓝花往嘴里送。
不过大猫好歹是吃肉的,西蓝花送进嘴里,他微不可查地拧了一下眉毛,很快放下叉子。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看吗?”赛尔里昂将西蓝花咬得咯咯响,像是咬断植物的骨头,慢条斯理道,“你不会以为那个陈的出现是个美妙的‘偶遇’吧?她离你这么近的时候,旁边保护你的家族成员没有半点反应,你就应该知道这是一场被人安排好的戏码。”
秦罗觉得被他嘲讽了,心中忿忿不平,嘴巴也瘪着,小声说:“谁说我没发现……”
赛尔里昂愉悦地哼笑一声,把枪收回,用餐巾擦拭枪管,“虽然她穿着长裙,但裙子下大腿的围度说明她不是个普通人,手指和虎口上有茧,是玩枪的好手,还有她的长相……”
他停顿了一会儿,睨了秦罗一眼,“这对你来说有点判断难度,她有西西里岛血统。”
前面的判断秦罗都可以在脑海中一一倒带对应,唯独对陈小姐的出身他压根看不出来,秦罗颓靡地甘拜下风。
趁秦罗沉默的间隙里,赛尔里昂已经弄了块牛排回来,他看起来很饿,一刀子刺穿软烂的牛肉,从肉缝里渗出混杂着肌红蛋白的肉汁。
“你……你在码头动了手脚,对吗?”秦罗重整旗鼓,不甘地问赛尔里昂。
小狮王挑了挑眉,“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内心的猜测和对方亲口承认又是两码事。秦罗不知道该抱什么心态去面对他,毕竟新闻上死伤工人的模样都活生生地浮在眼前难道这是黑手党的世界里不可避免的一环吗?
“难道没有更温和的做法吗?比如……比如谈判。”秦罗嗫嚅道,他良好的教养无法支撑他见证这一路可能会带有血与腥风的吞并之路,这是他能想到的比较合理的解决办法。
赛尔里昂慢条斯理地用叉子扎肉,送进嘴里,雪白的牙齿将煎烂的牛肉碾碎,宛如一头优雅进食的年轻狮子,“太过善良的刀子是切不动肉的。我以为你在我父亲那里已经学到了这一点。”
秦罗一噎,话语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们要为自己的态度付出代价。”赛尔里昂轻声陈述事实,金属叉子在盘子上交错,发出叫人寒毛直竖的分割声。
“直到向我低头为止。”
……
安全事故仿佛是一场开端,海运公司尚未抚平工人的怒火,就接二连三招致了更多的灾祸。
港口恢复运营的第二天,遇到了突如其来的断电,货运船只延误,又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电力系统系统抢修完毕后,港口的安保力量新增了不少,原本连只野猫都混不进去了,过了几天却在仓库集装箱中发现了炸药,爆炸时已经来不及付诸应对措施,连人带货伤亡一片,成吨的资金都被烧成了灰。
公司好像发了疯似的想要挖出背后的幕后黑手,转而向警方施压可偌大的一座码头,到处都是监控,唯独仓库没有摄像头。他们做走私生意,怎么会自己给自己留下把柄?卢卡的手下做事干净,公司空有猜想,却没有证据支撑。
这可不是1800年,现代司法才是支撑世界运转的车轴,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一个月之后,压垮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工人的罢工游行。
与此同时,卢卡收到了一封请柬,当地著名电影投资人乔瓦尼·布鲁诺阁下的女儿即将于米兰举行婚礼。私下里,乔瓦尼也被称为灰蛇党的头脑,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灰蛇党老大。
按理说他的请柬应该通过卢卡传递到“教父”德罗西手上,但那位先生得知后却委婉拒绝了邀请,转而让其子代为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