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这个孩子的皮毛重获干爽,脸颊也被热风吹得红彤彤,乖乖坐在床上。
歌林将他带来的药都拿了出来铺开,抬起秦罗的小腿,握在手里扶出床沿,自己坐到椅子上,帮忙进行包扎。秦罗这会儿疼得都有些麻木了,呆呆地伸着腿也不动弹,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看,小腿上几道伤被水泡得有点肿,边沿的肉粉红粉红的,歌林涂上生理盐水和凡士林,然后用纱布裹了几圈,彻底挡住了秦罗观察的视线。
秦罗呆看了半晌,才有点回魂了,小心翼翼地开口:“先生……德罗西先生……有没有说什么?他会放我走吗?……”
歌林轻笑,说:“先生心情不错,他希望你好好养伤,雇主那边他会应付的。”
秦罗回想起那几个劫匪口中提到过的“匹托斯先生”,这个名字他很熟悉,貌似在哪里的新闻或是报纸上看到过,不由得小声问:“我、我没死,先生的‘生意’不就失败了吗……”
歌林哈哈笑,“谁说你没死?”
秦罗都愣了,但他的脑子暂时支撑不了他深度地思考,整个人都快灵魂出窍了,他轻轻“唔”了声,慢慢晃了晃小腿。
“先生会在这座城市待几天,”歌林抬起眼睛看着他,说,“他问你,你想不想见小主人。”
小主人?谁?
秦罗怔愣片刻,反应过来他说的该不会是……塞尔里昂吧?
“他、他……”秦罗心情倍感复杂,可一想到他现在这个狼狈样,塞尔里昂肯定会发现昔日同学变成了个……被男人搞的贱货。他小狮王依旧万众瞩目、高高在上,秦罗却一落千丈,搞成这副样子。到时候真的见上了面,秦罗就会回想起曾经的生活,他仅剩自尊心会都会破碎得一塌糊涂。
秦罗不想这样,于是扁着嘴低落地说:“……我不想见他……”
歌林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于是呵呵笑,温声道:“好的,我会转告先生。”
他将秦罗腿和小臂上的伤全处理完,又给他额头上的磕破口贴上创伤贴,然后站了起来,对他说:“处理完了,别碰伤口,很快会好的。你的新衣服放在衣柜里,我先走了。”
秦罗温顺地说“好”,然后目送歌林离去,房门轻轻落下,屋内重归寂静。
他浑身卸了力,“扑通”一声后仰倒在床上。
意识才坚持了半分钟,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光着屁股整个人陷入了昏睡。
……
歌林从秦罗的房间出来之后,上了顶层,回到总统套房门口敲门。
他家主人的声音响起:“进来。”
歌林低着头开门进去,看见德罗西先生也刚洗完澡,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喝酒。那条脏兮兮的长条沙发就距他一米距离,扬显着前不久刚发生过的性事。
歌林走到德罗西先生身侧,恭敬地说:“那个男孩儿说,他不想见您儿子。”
德罗西先生闷笑一声,颇具兴味,问:“哦,他是什么反应?”
歌林将他的表现描述了一遍。
德罗西先生笑意更深了,他灰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然后将杯子里剩余的薄薄一层酒液一饮而尽,上好的发酵葡萄的甘香充斥在鼻尖,然后轻轻摇头,道:“等塞尔里昂放学,把他叫来。”
明明秦罗不想见小主人,老爷依旧命他带小主人来,歌林对德罗西先生的要求不作疑问,体面地点头说“好的”。
过了一会儿,歌林又问:“匹托斯先生那里,您打算怎么处理?”
德罗西先生拿着空酒杯,他温热的手在刚刚装了冰凉酒液的玻璃杯壁上洇出几个朦胧的指印,然后慢条斯理道:“去赌场抓一个和琴恩体型相仿的还不上钱的蠢驴,杀了给他拍照发过去。”
这话让秦罗听了肯定要吓得不轻,不过他此刻也不在场,自然无人对德罗西先生这番话发表意见,歌林顺从地得令,很快联系手下去办这事了。
“还有那几名‘士兵’,告诉他们嘴管严一点,这个月送他们去度假,这笔交易结束之前,不准回来。”
这就相当于流放,不过对亡命之徒来说,能花公家钱挥霍享乐一个月,是件求之不得的事!
歌林一一照办,离去之前,他多问了一嘴:“那您的行程要瞒着那个男孩儿吗?”
德罗西先生思考了一会儿,淡淡道:“不用。如果他想跟着我,再告诉我。”
“明白,先生。”歌林微微欠身,然后道了声晚安,不再打扰老爷,轻轻地离开了。
……
秦罗这一觉昏睡得足够久,久到他可怜的胃袋干瘪地拧作一团,仅存的胃酸翻来覆去地流动,叫嚣着饥饿,将它的主人硬生生叫醒了。秦罗迷迷糊糊地醒来,饿得都感觉胃部隐隐作痛,虚弱地从床上滑下去,穿着拖鞋,去衣柜里扒拉出衣服穿上。他随便地将自己裸露的身体盖上,衣冠不整,头发睡得翘起,然后打开房间门走出去。
两个眼生的马仔守在他房间门口,见他出来,对他莫名恭敬地点了点头,问:“需要我通知老爷吗?”
秦罗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直面德罗西先生,他觉得歌林老先生更加和蔼可亲一些,于是低说:“……还是告诉歌林先生吧。”
马仔点头,帮秦罗打电话给歌林。歌林老先生似乎在外面,秦罗听见隐约的环境音,他知道秦罗醒了之后,就温声告诉他有需要找那俩马仔,随后挂了电话。
秦罗跟被踢来踢去的皮球一样又踢回了马仔这儿,他只好跟他们说自己快饿死了,有没有东西吃。马仔表示了然,随后联系了酒店后厨,给他送些餐点。
秦罗填饱了肚子,也充足地睡了一觉,良好的生存条件才足以供给他的精神慢慢恢复。他先是回到房间开电视尽管德罗西先生的手下们将酒店清场了,但信号可没有切断,充满英文字母的画面在不同的频道之间跳跃。他在找自己公路上失踪的那场车祸。德罗西先生提到过,海伯利安先生得知自己失踪之后很快通知了警察,那场车祸已经上新闻了。
酒店电视的节目并不多,秦罗很快就翻到一个正在重播新闻的频道,看报道画面,是一架直升机在空中飞行,似乎实在搜寻什么。
下一刻,镜头切换了,出现秦罗相当眼熟的公路路面,紧接着镜头移动,露出路面上长长的拖行痕迹和汽油漏液。秦罗的心顿时高高地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观看新闻播报。
记者表述:这一路段发生了惨烈的火拼和追尾事件,从现场痕迹表明,双方车辆都遭受巨大的冲击,前车拖行出几十米,车窗上布满弹孔,七人遇害,一人失踪。参议院议员范斯先生表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案件,失踪人员系其家属……当地警察正在全方位搜寻……
过了一会儿,电视画面切换到荒郊野外那台报废的追尾车,在那个村庄附近。但因为歹徒谨慎,搜索痕迹到这儿就断了,剩下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形象在镜头前说话。
秦罗精神高度集中地看完新闻,发现画面又开始重复播放这一则新闻。
时事新闻很少短时间内重复播放几遍的,一定是海伯利安先生的指示。
但不知道他能不能及时找到自己,秦罗现在深陷虎穴无法脱身,只能通过看新闻来聊以解愁。
或许海伯利安先生能够联想到他的“仇人”那个神秘的匹托斯先生。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买凶杀人的男人究竟是谁?
他隐约记得听过这个名字,应当是个知名人物,起码上过新闻的,如果有机会用互联网搜一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