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凌昱珩在,皇帝就不会严惩靖安侯府,哪怕最后证据确凿,多半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伤不到靖安侯府多少,反而会令钟玉铉处境尴尬。
斗不过的,文家先祖的文章风骨早已束之高阁,而她也早在四年前就妥协了,如今她只求身边的人都平安无事就好。
钟玉铉越听脸色越凝重,长叹一声后,他无比认真了起来,“文姑娘,我并非完全地公正仁义,我也有私心,我不想就此放弃,不仅是为了心里的那杆秤,也是为了直到如今才能宣之于口的私心。”
文昔雀一愣,下意识地问:“什么私心?”
钟玉铉是冷静理智的人,是什么样的私心能让他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我看的出来,文姑娘很崇敬自己的曾祖父,如果是文御史,他绝不会畏惧权势畏惧危险而放弃,我不愿意妥协,除了自己的缘故外,也是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姑娘心里占据一席之地,我的私心,是你。”
他早该说了,却因武平侯强行纳她为妾,没了机会,现今她自由了,再不说,只怕又会错过良机。
文昔雀顿时慌得不知该如何自处了,她从来没有想过,钟玉铉对她会有男女之情,这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想。
她窘迫地回道:“我,大人您,您知道的,我嫁过人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颇觉不可思议,虽不是明媒正娶,她的确算是嫁给过凌昱珩,更不消说,她和钟玉铉还是存在身份差距,虽然没有和凌昱珩的差距大就是了。
钟玉铉温柔地笑着说:“文姑娘不用紧张,现在并不需要给我回复,我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不愿意连累我,我反而比较为难,希望文姑娘不要急着回绝,多一些时间慢慢想,也多给我一些时间,来成为你崇敬的那类人。”
文昔雀从钟府离开时,脚步都是漂浮着的,好似还处在不真实的情形里,钟大人他怎么会,他为什么会看上她?该不会凌昱珩一直防备着钟大人,也是因为这个?
以前不好说,现在是真的不那么清白了,她摇着头,将这些乱糟糟地念头驱除,有什么清不清白的,她可什么都没有做,而且她和凌昱珩也没有关系了,谈婚论嫁也跟他无关了。
可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她尚未整理好自己的心境,也还没有从梦魇中走出来,还是慎重些,和钟大人避着点嫌,她并不想让钟玉铉的名声有任何损伤。
回程路上,她自己都忍不住叹气了,事情越来越麻烦,下一步该怎么办,她都犯迷糊了,进与退已不是她能掌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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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昱珩为了给文昔雀一个交代,亲自来到太医院,同李太医询问详情。
李太医捋着他长须,将这几日他诊断出的结果告诉了他:“经下官这两日的诊察,文秀才是一时不察,喝下了一种名为辛温散的药,此药由吴茱萸、九香虫等多味药材调制而成,辛热性燥,伤阴助火,为前朝秘药,因前人多用此药构陷他人而在我朝被禁,与下官给文秀才开的几味药药性相冲,致使文秀才差点性命难保。”
果是有蹊跷,凌昱珩想起文昔雀除夕夜那场病,便询问李太医:“若误食此药,可有后遗症,中药时间间隔久了,可还能诊断出来?”
文徵元的病情确认了,她的还没弄清楚。
李太医回道:“若没有和其他药药性相冲,一两次误食并无大碍,可此药药性强烈,发作快,消退也快,食用两日过后便无法诊断出来了。”
也就是说现下没有办法再确认文昔雀是否中过药了。
凌昱珩暗悔不已,事关她身体康健,他那时候怎么就不强硬些,直接将李太医请了来,兴许连幕后之人都揪出来了。
他看了眼似乎有事相瞒的李太医,忽而意识到了什么,眉峰一凛,严肃地问李太医:“既是禁药,它一旦被用过,太医院应该会有记录,那上一次这种药出现的地方是在哪里?”
民间不好说,达官贵人家中用了,莫约也是要请太医的,太医院不会一点记录都没有。
李太医端详了一眼凌昱珩的脸色,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下官已翻阅过太医院的记录,上一次出现的是三十年前,靖安侯府。”
凌昱珩脸瞬间就黑了,他早有预料,却仍抱有一丝希望,如今希望落空,虽没有证据,实际上真相已是浮出了水面。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太医,怒道:“你何时知道的?既已知情,为何早不说明,是忌惮本侯,还是忌惮靖安侯府?”
事已至此,李太医也不再隐瞒了,老实回道:“下官给文秀才诊脉之时,就已经知道他所中何药,辛温散这种禁药不但很难弄到,也相当名贵,幕后之人多是勋贵人家,故而下官不好在文家父女面前说实话,只能委婉提醒是药性相冲,诊脉回太医院后,花了半日时间找到了记录,又牵连了靖安侯府,下官实在不敢多言。”
他不多问那一句,李太医可能都不会说。
凌昱珩冷哼道:“你该不会认为本侯就是幕后黑手吧?”
“侯爷为人,下官自然清楚,断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然靖安侯府是侯爷的家,下官一个外人,妄议侯爷家事,恐有挑拨之嫌。”
凌昱珩愈发烦躁,不耐地说:“害人就害人,说什么家事,李太医,请你记好了,跟你有来往的是本侯,跟靖安侯府无关,你无需忌惮什么侯府。”
所以,除夕夜阿雀是真的中药了,而他们的目的是让他跟夏晴莹发生些什么吗?
凌昱珩一下想清楚了很多事情,进入茗月阁闻到的异香,莫名的身体反应,突兀地躺在本该是文昔雀的位置的夏晴莹,闻讯立马赶来的丫鬟,都是一场局,给他的阿雀下药,用他的担忧为引,试图让他和夏晴莹苟合,都是在她们的算计之内。
觊觎武平侯夫人的位置,用女人来牵制住他吗?真是有够异想天开,他可不吃什么美人计。
美人计不成,所以换了手段,对付起病弱的文徵元来,以此离见他和阿雀的关系?那钟玉铉受伤是不是也跟侯府有关?
凌昱珩怒了,四年前,用尽手段算计他和阿雀,致使分开四栽,误会重重,四年后又多次离见,直接令阿雀寒了心,恨了他。
他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啊,是多狠心的父母才会只图控制他,无视他的悲欢喜乐,算计他,针对他,想用他的血肉来壮大或浇灌靖安侯府,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半点都抵不过所谓世家的荣耀和地位吗?
见鬼的百年世家,不过是一堆腐烂的肉。
凌昱珩气冲冲地回到了靖安侯府,他找到靖安侯时,靖安侯正在书房和侯夫人韩氏商谈着什么。
他不管什么礼数,没有跟两人行礼,怒瞪着两人,直接问道:“你们是不是给阿雀下过辛温散,文徵元在国子监考场是不是遭了你们的算计,钟玉铉又是不是你们派人打的?给我说实话!”
侯夫人还未多言,靖安侯直接拍着桌子责骂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身为人子,忤逆斥责父母,还大呼小叫,如此不孝,简直有损我凌家门风。”
“什么狗屁门风,仗势欺人,恶行累累,尽做些卑鄙无耻之事,先祖若有灵,忝为靖安侯。”
凌昱珩也不客气,四年前到四年后,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无比令人恶心,他也不求什么母慈父祥,亲人之间连基本的温情都没有,全是算计和控制,他们还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不孝。
靖安侯本就因凌昱珩升官进爵之后,既不提携族人,也不尊敬于他,而颇感不忿,被凌昱珩这无力无状地冲到他跟前一通质问,更为不悦,便呵斥道:“放肆!本侯是你老子,不要以为你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本侯就治不了你。”
气氛愈加紧张,侯夫人赶紧站出来说和,她拉住靖安侯的胳臂,和和气气地说:“好了好了,哪有什么事值得你们父子俩这样闹,都先冷静下来,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什么治不治的,珩儿你别听你父亲瞎说,他就是一时口快,哪里就舍得对付自己的亲生儿子。”
侯夫人眼神示意靖安侯,又轻轻地拍了怕他的胳臂,勉强算是将人安抚住了。
凌昱珩这次没有被侯夫人的三言两语的温情给糊弄过去,态度强硬地道:“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是不是你们干的?”
靖安侯还想说些什么,被侯夫人拉住了,侯夫人温声细语地说:“侯府没有做过那些事,珩儿你可不能受外人挑唆,无凭无证地将脏水泼到自己家来,你如今受皇上器重,多少人嫉妒你,正想方设法地设计你,挑拨你和侯府的关系,珩儿千万不能中了歹人的奸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