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他?演得?太过,在裴渡面前经常装着喝两杯就醉,然后趁酒卖乖,还?经常抽掉他?刚点燃的烟,一本正经地要他?注意健康。现在这些都变成了让自己无地自容的证据,明明白?白?地敞在眼前。

开水灌进了奶瓶里,烫得?不?行,等凉下来?才能喂给孩子喝。闻秋轻轻摇晃着滚烫的奶瓶,看水雾汹涌地冒出?来?:“看够了吗?”

“说实话,我很惊讶,你住在这样的地方。”裴渡也不?由叹服了,每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闻秋都是精心打扮,竟然能那么好地藏起穷酸气。尤其是那社交的仪态,讲话时的谈吐,会让他?有种和同温层交往的错觉。之前他?也只是觉得?闻秋爱财而已,何曾想到他?的生活会窘迫到这种程度。

“大少爷想象不?出?来?也不?奇怪,”闻秋越来?越紧张,却不?想露怯,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一点攻击性?,“比这里凄惨千百倍的地方也有的是。”

“所以你去会所打工,去找我卖身,所以你需要那么多?的钱……”

“我从一开始不?就是冲着你的钱来?的吗,你又在这里装什?么惊讶?”闻秋咄咄逼人地反问道,“穷是我的错吗?”

“那这个孩子呢?”

“……你想问什?么?”

“他?是一个错误吗?”裴渡凝视着他?。

闻秋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把他?称之为一个错误。”

“孩子的父亲是谁?”

“我不?知道……”闻秋心急地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让人误会,他?立刻改口?道,“这和你无关,你不?必知道。”

裴渡却一眼能识破哪句是他?的真心话,嗤笑道:“不?知道啊……因为客人太多?了是吗?连是谁让你怀孕都不?知道,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把孩子生了下来??”

他?想起了自己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若是没被打掉,现在也该有那么大了。仅仅是因为上一辈肮脏的欲望和不?负责任的态度,便?草草诞生于?世,这样的孩子多?么可悲又可怜。

闻秋张了张口?,他?意识到如果要澄清这个孩子的由来?,就必须抖出?自己曾嫁人代孕的那段过往。这是他?准备带进坟墓里的秘密,也是他?最丢人最耻辱的过去,绝对不?能让裴渡知道。

他?咬紧牙关,拒不?承认:“什?么客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龙腾夜总会,你工作过的地方,要我帮你回忆吗?”

闻秋睁大眼睛,他?想不?到裴渡查了自己……那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到底查到了多?少?昨天过生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吗?那他?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和自己做了那些事?

明明腰还?酸痛着,然而这个昨夜还?温柔地拥抱过自己的男人却变得?无比陌生。闻秋的手背到身后,颤抖地绞紧在一起。他?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裴渡还?没有查到小知了的由来?,自己还?剩下最后一层可有可无的尊严。

“你说的那些事我都没做过,我也没有义?务向你解释这个孩子的由来?。”闻秋仰头看他?。这是他?第?一次在裴渡面前露出?獠牙,目光冷冽像是藏着一柄刀,“你到底为什?么不?满意?裴少不?会是喜欢上了我吧,所以才那么介意这个孩子。”

他?说出?“喜欢”这个词时的语气格外轻佻,不?管不?顾地往火上浇油。

“昨天我的确说过对你有好感,那是真心话。”裴渡却没有被他?激怒,只是抱着胳膊自嘲道,“我只是想……真心换真心。”

这番话戳中了闻秋心里最深的伤口?,他?几乎失去了理智,“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过去做过什?么,我有没有孩子,到底对你有什?么影响?”我送到你面前的,只是一个赤.裸的自己,一颗历经无数纠结和挣扎才慢慢敞开的心。只能给这么多?,这就是能给的全部了,凭什?么要他?把自己千刀万剐,全部敞给他?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闻秋越说越激动,“还?是说你觉得?好不?容易操到的OMEGA不?是个处,所以不?满意?”

“我不?在乎你有没有经验,哪怕你是千人压万人骑,跟我有什?么关系?”裴渡情不?自禁地发出?冷笑,“但你不?应该骗我的,我曾经……非常想要相信你。我承认你的演技精良,把我骗得?团团转,但我自觉没有对不?起你过,我想不?到你这样对我的理由。”

如今说出?这些话,他?自己听着都可笑。活到这么大,他?是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栽到这样离谱,开来?回十二个小时的车去给他?准备生日惊喜,满怀期待地想要与?他?建立信任。他?如此吝啬于?感情,豪赌一般掷出?了全部,然而全都给了一个骗子。

“那你就继续被骗啊,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像以前一样,我们不?是很开心吗?”闻秋的眼眶渐渐红了,哑声道,“那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还?是会认真扮演成你喜欢的样子,讨你开心,陪你上床,这有什?么不?好?”

“扮演吗……”裴渡古怪地笑了一下。假如他?只打算玩玩而已,那么养着这样一个小情人,看他?费尽心思地讨好自己,倒是件有趣的事。可偏偏自己动了心,那么欺骗就变成了大忌讳,他?不?会容许一个狡猾的骗子在自己枕榻之侧。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演技吗?”裴渡禁不?住好奇地问,“你对我有没有过一点真心?”

“那很重要吗?”闻秋笑了笑,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道,“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真心从来?就是最廉价的东西。我只在乎能不?能傍上你,能不?能源源不?断地赚到钱我还?要读书,还?有孩子要养,我得?活下去,没空想什?么真心不?真心。”

“哈,是吗……”听完这句话,裴渡便?感到心里的那块石头落了下去,他?感到一种沉重的钝痛,沉甸甸的失望压倒了其他?一切情感。

“我该付给你多?少钱?”他?的眼神?慢慢冷下来?,语气也带上了恶劣的调侃,“好不?容易上了床,后面都□□成那样,现在连站着都费劲吧?不?赚笔大的真是可惜了。”

“没必要,我也有爽到,你也不?用忍着恶心给我打钱。”闻秋的火气也上来?了,将口?袋里的黑卡掏出?来?,丢到他?身上,“没有你的时候我也会自己赚钱,用不?着你,滚吧!”

黑卡撞在了他?的胸口?,裴渡没有接,它便?像只垂死的蛾子,扑棱棱落在了地上。

“是啊,脸又漂亮水又多?,在床上的演技还?那么高超,想赚钱还?不?容易吗?”裴渡冷笑道,“那你就回到会所里继续去卖笑吧,继续去展会上当商品好了,对随便?哪个有钱的ALPHA张开腿,去发挥你的本事吧。”

“你什?么意思?!”闻秋揪住他?的衣领子,满心屈辱又满心愤怒,“我他?妈要是个婊子,那花钱买我的你算什?么?嫖客吗?你有什?么好高贵的,我凭自己的本事赚的钱……”

“赚了钱,然后去养那个不?知道爹是谁的小野种吗?”

啪的一声,闻秋脑袋里绷紧的弦断了,在听到“野种”那两个字的瞬间,他?被滔天的愤怒冲昏了理智,身体快过思维,他?抓住了桌上的酒瓶子猛地朝裴渡砸去:“闭嘴!你他?妈说谁是野种?!”

凭武力他?是绝对斗不?过一个ALPHA的,然而裴渡从未想过他?会这样有攻击性?,他?堪堪躲过了朝着脑袋砸来?的酒瓶,猝不?及防间只能用胳膊去挡。

“哐当”一声,酒瓶砸得?粉碎,锋利的裂口?在他?胳膊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跟着渗出?来?。

鲜红的颜色刺痛了眼睛,闻秋才怔怔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把裴渡当成了假想敌,当成了以前那些会伤害自己的ALPHA,在真正的伤害来?临前就本能地做出?了反抗。

可是裴渡并不?是那些ALPHA,即使被自己划伤,他?也并没有还?手。他?只是静默地站着,任鲜血汇成一股沿着指尖流下来?,那漠然的目光好像在说:“看吧,你的本性?如此。”

闻秋骇然地睁大了眼睛,喉咙里是压抑的尖叫,他?满心慌乱地想去询问他?还?好不?好,然而又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肯服软是裴渡先骂他?的孩子是“野种”的,他?活该!

最后是裴渡先开了口?,他?用外衣包裹住潺潺流血的手臂,然后平静地告诉他?:“我们之间,到此为止吧。”

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一穷二白?的家,滴滴答答的血迹顺着他?的脚步蜿蜒成行,消失在了漆黑的楼道里。

闻秋慢慢地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他?没有哭,只听到自己的心跳空洞地回响。

他?不?后悔所有的那些谎言,那些虚幻的东西包装了他?漂亮的外壳,让他?也能成为值得?被人珍视的东西。如果剥离了那些伪装,就会露出?他?的本性?:尖锐、暴戾、龇牙咧嘴、虚张声势。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藏身的阴暗洞窟被掀开,他?肮脏的过去被一条条拿出?来?对峙,他?腐烂的血肉被翻开在阳光下。然后裴渡理所当然地会感到失望,会厌弃地离开。

他?是抱着怎样心情留在他?身边一天又一天啊,就好像绝症病人等待着终将来?临的死亡,又贪恋着所有的爱和温度,在拥抱时幸福落泪,在亲吻时眩晕而疯狂,在他?的信息素里攀上顶峰时觉得?死在这一刻也可以。

然后写在日历终点的这一天来?临,在梦里一脚踏空惶惶然地惊醒,就像裴渡说的,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