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秋刚想说哭也是一种有益的情绪,不要对孩子太严格了,谁知道听完裴渡的话后,闻知尧真?的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了眼泪,认真?道:“嗯,我以后要好好保护他!”

他用凉水洗了把脸,情绪便?慢慢冷静下来了,只是还有一件事让他始终不能释怀,便?不解地问爸爸和裴叔叔:“为什么兰泽受了那么多伤,却从来不告诉我呢?要是他早点告诉我,我肯定会给他想办法的!”

这其实也是他躲起来哭的很大一个原因。他很确定无论是在校内校外,兰泽就只有自己一个朋友,平时他被欺负了自己总是挺身而出,有任何的秘密和心事也都会告诉兰泽可为什么兰泽不肯告诉自己呢?

难道、难道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朋友?!躺在床上想到这个可能性时,闻知尧小小的玻璃心咔嚓一声碎了,眼泪啪嗒啪嗒滚下来,把枕套都沾湿了。

天真?好奇的眼睛望着两个大人,两个大人却都没能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好像他们?也为这个问题感到困扰。

“兰泽可能只是太痛苦了。”最后,还是裴渡缓缓开了口,“还记得我带你去滑雪那一次吗?你摔得很痛的时候,是不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对哦,”闻知尧点点头,“那个时候我脑子都摔懵了,除了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所以最痛的时候,人是连求救的力?气都没有的。你再想象一下,如果一个人总是总是受到这样的伤害,渐渐地他就被这种痛苦吞噬了,就再也没法发出声音了,”裴渡缓缓地说着,黑眸里有种更深切的更加难以言喻的东西,“不是他不相信你,只是他做不到。”

闻知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像大人一样沉沉地叹了口气:“要是他能更相信我就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会的。”裴叔叔这样坚定地告诉他,“只要你一直一直守护在他身旁,努力?地帮助他,总有一天他会对你敞开心扉的。”

“嗯嗯!”闻知尧重?又燃起了希望,“我会努力?的!”

“好了,明天再努力?吧。”闻秋揪了揪他的耳朵,“以后不要默不作声地躲起来,害爸爸担心。现在回去睡觉。”

闻知尧被两个大人送回了房间,他看着兰泽旁洋娃娃一样恬静的睡颜,忽然有了一个发现

兰泽睡觉的样子和爸爸很像,都会把自己蜷缩起来,好像在抵御黑暗中某种不可名状的危险。

闻知尧爬上床钻进?被窝里,抱住了蜷成球的好朋友,好像守护着财宝的恶龙。把下巴搁在好朋友柔软的发顶上,ALPHA幼崽的保护欲终于?得到了满足,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分别?亲吻了孩子的左右脸颊,道过?晚安,裴渡和闻秋悄悄地退了出去。

走?楼梯下了一楼,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闻秋走?在前面,径直去了储存酒水的吧台,从他的收藏中拿出一瓶好酒,“要喝点吗?”

裴渡在月色下凝视着他,“如果喝醉了才能说出口,那就不要说。”

他那幽黑的眼神如夜般深邃,仿佛能参透玄妙的人心。闻秋低头扫了眼酒瓶,琥珀色的酒液仿佛什么灵丹妙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借此麻痹痛苦。

“你明知道,很多事情我都……我说不出口。”

“没关系,我可以等。”裴渡靠着吧台,心平气和地告诉他,“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清醒地面对我,以及我们?之间的感情。”

闻秋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心中充斥着这么多的情绪,明明没有喝醉,却充满了倾诉的欲望。他扭头看向窗外,仿古的木格窗子切割了庭院里深深的树影,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只等待他开口。

他艰难地说出了第一句话:“我知道,我一直都对你不够坦诚。”

四年前是这样,如果他能早一点坦白孩子的出身,他们?早就可以解开误会,远不必闹到那种程度。四年后也是这样,他永远选择回避问题。

“其实我一开始也这样想,和小知了一样,希望你能什么都告诉我。”裴渡却依然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我把你当作一个谜题,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你解开,不惜用了恶劣的手段。”

“我用了很久才想明白,我其实一直在指责一个溺水的人为什么不张口求救。”裴渡轻叹道,“而我的那些?行为,其实是在逼迫你往水里藏得更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那时候病得很重?,脑子就好像坏掉了一样,要么就情绪激动,要么就麻木得想死……”他说得敞亮,闻秋也渐渐变得坦诚,“我其实一直在推卸责任,把所有错都怪到你头上,不那样想我也许就会崩溃。”

“你没有错怪我什么,”裴渡说,“是我一直在用错误的方式,做着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他们?居然也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讨论,争着抢着要为当年的事负责,裴渡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悦,他开始相信自己那漫长而无望的等待,真?的能等来一些?东西。

“你的确伤害过?我,可在我那狗屎一样的人生?里,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会比现在悲惨一万倍。我以为我会恨你入骨,可是这四年来想起你,总是想起那些?很好的事。”闻秋摇了摇头,“但是你越好,我就感觉自己越渺小,我很讨厌站在你身边时,自己那种卑微忐忑、等待垂怜的样子。”

四年前的他无法说出的话,如今真?的能坦然地说出口,不再歇斯底里,只有淡淡的遗憾和怅惘。

“我从未那样看待过?你,我对喜欢的人总会忍不住付出过?度,是我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裴渡几乎不敢呼吸,心中燃烧起殷切的希望,“现在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也许可以……”

“可以再给我一些?时间吗?”闻秋握住他的手,殷切地望着他,“我是真?的很想要这次机会,给自己一个证明。对赌协议我也是认真?的,我想给你赚大钱,我想拍出好电影,我想功成名就,我想把谢广明那种人全都踩在脚下

“等我找到我自己,等我确信自己足够强大的那一天,我一定会给你回应。”

裴渡反扣住他的手,拉到唇边落下一吻,一如既往地回应道:“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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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番合计后,决定先把兰泽养在闻秋家里,仅仅是保护,而不指望他能出庭作证,毕竟这很容易造成二次伤害。收集其他罪证的任务交给了裴渡,闻秋这边在准备电影的同时,也没有放弃与雁声传媒的谈判。

制片人一直在积极地与对面沟通,也取得了一些?进?展。事实上,除了谢广明与龚长阳外,雁声传媒内部?没有一个人想拍这部?电影,好几个股东也都对制片人大吐苦水,表达了同仇敌忾之意。

如果能从内部?瓦解他们?并不坚固的同盟,自然是上上之策。然而今天制片人从雁声传媒回来,脸色却并不好。

进?了办公室,制片人的脸更是整个垮下来了,嘀咕道:“妈的,让我等了两个小时,连杯热茶都没有,大公司了不起啊?你还没看到龚长阳那小人得志的嘴脸……”

“没事,那边不做人也不是一两天了。”闻秋安抚道,“来,我给你倒一杯,不比那儿的劣质茶叶好多了?”

“我今天见着谢广明了,”制片人喝了口他亲手倒的香茶,脸色才好看点,“说起来有点奇怪,他的态度很傲慢,但提的方案倒挺诱人,说不仅可以放弃拍摄,还可以无条件给我们?投资……”

闻秋双腿交叠倚着沙发,轻笑了一声:“条件呢?”

“条件就是要您亲自去谈判,”制片人将手里拿着的纸袋子递给闻秋,“而且还让我把这个袋子交给您,说您知道怎么做能表达合作的诚意。”

那是一个精致的白色纸袋,上面还装饰着精美的蝴蝶结。闻秋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不重?,于?是就随手放到了一边。

制片人很好奇:“这里面是什么?不打开看看吗?”

“我能猜到是什么,”闻秋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意,“怕把你吓到,还是先不打开了吧。”

制片人好奇得抓耳挠腮,还是被他礼貌地送了客。闻秋掩上门,回到一个人的办公室,才不紧不慢地将礼盒拆开。

盒子里面,不出他所料,是一套兔女郎的情趣内衣和黑色丝袜。

谢广明要他穿着这身亲自去谈判,然后再许诺给他一点狗都不要的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