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不清楚多少下了,像欠土地主债款的农民,等冬天过了,到了季节,总归要还的。
“腰坐直了不要驼背。”
他的视线越过书本到她身上。
意卉挺了挺腰,拱直脊柱。不一会儿又弯下去。
“再不摆正姿势就跪着写了。”
天知道她心里有多希望跪着写,双腿折叠,膝盖触地,接受屏幕对面的人的注视,谦卑的姿态反而更让人注意力集中,无形的压力在膝盖,更在心里,有利于注意力集中。
“去,去床上跪着写。”
意卉看了眼房间门,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嘱咐道:“不要锁门”。
把摄像头对准膝盖,像普通路人不小心路过耶路撒冷,突然升起了去朝圣的欲望。双膝贴近软软的床面,视线却不允许离开书本,书本贴着软软的海绵垫,变得更加歪歪扭扭,倒有点像她的身体形态,弯着躯干,柔软地折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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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晚了
纽约大雪
纽约大雪
意卉在寒假开始之前订的去纽约的机票,高中的时候和同学参加竞赛曾经去过一次纽约,趁着五年的旅游签还没有过期,决定再去一次,沈爸爸沈妈妈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没有反对。从头到尾她是瞒着延川的。
下了飞机那天是雪天,提着行李箱跟接机的中国叔叔报了延川酒店的地址,从机场开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意卉望着窗外的雪,是那种大块大块的,鹅毛一样用很慢很婉转的速度从上面走下来的,说是揍真的不为过,大冬天风不大,雪花轻得出奇,掉落的速度就慢得很,沿着直线位移,真的像在走路。后来出了太阳也起了风,雪花才缩化成白色小点,如骤雨一般飘飘洒洒,一路小跑,还是弯道跑,扭扭捏捏地掉落下来。
短短一个小时,意卉没发现纽约的街道和江北有什么不同,只是雪的形状多了一点。
江北是从来不下雪的城市,她感受到雪的机遇寥寥,记忆没有形成,她也回忆和想象不出身处雪天里的世界是怎么样一种体验。可能也怪车里的暖气开得太大,熏化了她初体验的激动之情,看着窗外,哪怕城市都成了雪的背景板,她也只觉得自己在看一成不变的屏锁动图,或者漫长的一镜到底的长镜头,枯燥无味的纪录片。
快到地方的时候她给延川发了消息。
直接了当一句,“哥哥,你下楼。”
下了车她才觉得自己被生冷的空气抽了一巴掌,冰冷的空气撒在五官上,本来应该让感官冰冷麻木,她却觉得一切都温热鲜活了起来,身体里的一部分细胞被唤醒。
原来冷空气的声音是“沙沙”的,好像不听话的雨水,被赋予的颜色和形状,一定要是江北秋天,能把桂花整树打败的雨水才对,她听到的雪是这样的。原来冷空气的气味是生了锈的味道,干燥里烤焦的煤炭味,烤炉边缘被烘的红色的,发生化学反应,结上一层不谙世事,无论冬夏的锈就是这个味道。湿润的冒泡的味道从脚底反上来,可惜雪太干净,弄脏不了她加绒的雪地靴,况且这种湿润上升不到鼻子上,就被火炭打压下去了。
嗷呜
所愿她下半身湿湿的,上半身却口干舌燥。
他的床板硬硬的,醒来一定要投诉酒店,没有照顾好她的宝贝。
这么硬的床坐着屁股痛,跪上去也面墙,只能委屈自己躺着,如果要犒劳他实验辛苦,就不邀请他躺在床上,也不要他背部朝下,这样起早或许会背痛。
至于要不要趴着?
或者趴在哪里?
可能要他自己定夺,反正她身体柔软。
她的睫毛上结了一层被雪欺负成的霜,看他的脸庞上加了一点一点白色的装饰,他的脸对着她的脸,撬开她的口腔的时候,总怀疑她偷偷背着他吃了甜甜的雪。
点状的,片装的,丝条装的甜味在他嘴里化开,腻腻的,冷冷的,凝固住的,一个冬天。
要收尾了,可能还有三到四章?
杯酒猫咪
杯酒猫咪
猫咪套装是在酒店一楼的情趣用品区租的,倘若不是意卉突然来了纽约,延川是不会来曼哈顿这个犄角旮旯的情趣酒店的,酒店在中央公园旁边,却丝毫没有沾染上寸土寸金的商业区里的一店风俗气。
一楼的玻璃展床里挂满租赁或者出售的情趣用品,大多数都挂了已租的红色牌子,像是警告,告诫你这丝情色正在被你不知道的,素未谋面的,相隔或许只有几百米,或许只有几十米的人类使用着,你无需去想象那些人类的形状,也无需去猜测他们的情感,红色警戒排树立在这里,告诉你另去别处看看。
挑来挑去挑了一套猫咪套装,毛绒绒的耳朵耷拉在头上,尾巴细细长长一根吊挂在身子后面。其实延川更喜欢兔子尾巴,可可爱爱一个小团,只是天底下没有猫耳朵和兔子尾巴这样的组合,虽然对于延川来说,这只是可爱之上的可爱的叠加,在其他人眼里可能只是不伦不类的存在。
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处白瓷高脚杯,与其说它是一个高脚杯,不如说它是一个造型酷似酒杯的高底盘浴缸,因为它确确实实可以装下沐浴的人,甚至是两个。
浴缸在房间里和沙发,椅子,壁炉之类的摆设一样,没有单独格挡开来,似乎躺在浴缸里,和缩在沙发里,坐在椅子上,是同等自然,一般的事情。
但浴缸的地位或许更高一些,因为浴缸上面的黑色吊顶上垂着缠绕起来的白色小灯,是那种霓虹灯大小的,颗粒分明的亮眼玩意,分布在天花板上,有些又蔓延到侧墙上,再从侧墙上垂落下来。
墙壁是发黄的米白色,估计只是一层色彩高级但上了年纪的廉价墙纸,上面挂着装饰画,颇有一些抽象主意的色彩。地毯是红毯,毛绒绒的支棱着线条,脚步踩上去会留下脚印,也会捋出带有人类气味的痕迹。
意卉钻进浴缸里的时候脑袋上还戴着猫耳朵,浴缸被泡泡水沾满,白色的泡泡掩盖住她的大半个身体,只露出锁骨,连耳朵上都挂着白色的泡沫。
延川进浴缸的时候泡泡被挤的从高脚杯里不安分地溢出来,挂在白瓷杯壁上,也不掉下去,就稳稳地黏着。
饶是酒杯再大,也是一个开口大,收口小的形状,他们的腿就省不得交缠在一起,下体贴着下体,不过都被白色泡泡遮挡住了,也不至于太羞人。
他觉得自己是某种酿物,放在开口器皿出漫漫醒酒的,身体里某一部分也在发酵,血液散发出酸味,流得更急促了,在肺部凝结成血块,呼吸加重,脸颊也慢慢被杯酒染红。
花绳游戏
花绳游戏
从纽约回来的那天正正好好是情人节,因为时差原因,两人的情人节被快速压缩,生生少了十二个小时,只能好好珍惜在飞机上度过的这十多个小时。
意卉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根红绳,一头牵着另一头,打了结。说要和延川玩翻花绳的游戏。
飞机舱干燥,耳边快速流淌过的空气摩擦机翼的声音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