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1)

太子久久不至,雁王却也没问,倒是天下兵马将军在第三次祝酒的时候才至,连喝了三杯酒,还敬献了一对前朝如意花纹瓶子作为陪罪,封爀笑着接受了。

执政者如天,人人皆瞧着他们的面色过活,可封爀的情绪是最难猜的。不见菩萨低眉也无金刚怒目,总是挂着一张和善的笑脸,那笑脸背后,谁也猜不透他的深意,他可以笑着大加赏赐,也可以笑着让人家破人亡、挫骨扬灰。

封渊不至,不想恭贺封爀新婚志喜是其一,其二就是他今日要行那逼宫之事,士庶之争在封爀的助长之下越发严重,士族的权利一在被削减,如若不是封爀握有军权,士族必反。

天下兵马大将军一直属于第三方势力,他是士族庶子出身,虽有士族的户籍,可却在家族中不受重视,没有资格入族学,最后只能从军,凭一己之力,在刀山箭海之中爬到了如今的地位,花了长长的三十年,再多场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偏偏被后起之秀一力压制,他不免心中不满。

纵横沙场三十年,这位曾是传奇的老将军也是人精了,他向来两边不得罪,可封渊却是拿捏住了他的心中至宝。

说来也是鬼蜮伎俩,老将军唯一的心尖尖便是独子的的遗腹女,老人家走了以后身后没有什么好挂念的,只除了他的宝贝孙女,封渊辨识有本事让人家小姑娘在短短一个月内情根深重,与他私定终身,老将军气归气,可是小姑娘连身子都给出去了。

虽然心中不忿,但老将军也知道如果封渊倒台,自己的孙女这一辈子也就完了,她还未出阁就失了贞操,以后该怎么嫁人?如果还有父兄,或许还能给她招赘,可她只剩下一个祖父,祖父走了,那不是要给人家吃绝户了?如果能够成为天家人,光是靠着他的旧部,支持她的孙女成为皇后,如此一来真是无极的富贵了。

富贵险中求。

当放在眼前的富贵足够诱人,就能让人铤而走险。

在皇室大宴举办的同时,太极殿里头,皇帝和帝后被持械的羽林军指着,皇后所出的小公主哭得很厉害,而她的同胞兄长胸口已经开出了一朵血花,双眼无神地倒在血泊之中。

“皇兄,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小公主已经吓尿了。

在封爀当政以后,皇后惊惧忧思,她早年就曾经折了一个成年皇子,也当真是怕了,为了保住自己一双儿女,将儿子和女儿都养在身边,倒是没想到当有人逆反的时候,这便是被一锅端了。

“玉璞可要小心,刀剑不长眼,要是乱动,可能小命不保。”封渊笑着对玉璞公主这么说道,他开始有点理解封爀为什么总是笑着,恣意妄为,岂不快哉。

当年他入了遗园,他的同胞妹妹玉珺虽然没有跟着进遗园,却是被厌弃了,没少受玉璞的磋磨,最后远嫁,至今不得相见,据说过得也不好,凭什么玉璞就能留在宫中受尽荣养?

“你别伤她!皇上、皇上、你就应了他吧,已经无力回天了啊皇上!”皇后才亲眼目睹儿子死在眼前,如今她只剩下一个女儿了,再怎么样也要保下来。

“孽、孽障!”皇帝指着封渊的鼻头,气得猛咳,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了。

0150 149 禅位(二更)

封渊望着眼前衰老到几乎认不出来的父亲,心中已经没了负罪感,天家无兄弟,无父子,他曾经也有孺慕之情,也盼着父皇能够多关爱自己一些,未料父皇昏聩,居然因为听信谗言就害死了他的母妃、害死了他的外祖,把他囚进了遗园。

亲手杀死弟弟,他是痛快的,看着皇后哭得肝胆具裂,他是痛快的。当年母妃也是这么哭着的,可有人怜惜她吗?

“父皇老了,何不把天下让给年轻人了?父皇也操不得心了,将一切拱手让给皇叔您就甘心吗?不如让给儿子吧!”

皇位并非市场的大白菜,说让就让,可从封渊嘴里说起来,居然有几分那般的意思。

“您不是要儿臣向皇叔学习,要儿臣视之为亚父吗?这些日子儿子深切反省过了,也从皇叔身上获益良多,儿臣学到了,如果有想要的东西就要去抢,要站在最高的位置上,才不会受制于人!”封渊说着说着,双目猩红,状若癫狂。

“写下禅位诏书吧。”封渊环视着殿内七横八竖躺着的宫人,笑得邪肆,“否则父皇就真的要成为孤家寡人了。”一开始滥杀宫人,皇帝概不屈服,直到亲儿子也倒在眼前,他心里也难免触动,前几年还疑心着自己的孩子们,可这些日子这个嫡子一直在他身边侍疾,人在病中总是比平时脆弱一些,皇帝也开始为自己的嫡子布局,想着让封爀和封渊鹬蚌相争,再最后推自己的嫡子上太子之位。

看着最心爱的儿子死不瞑目的尸体,皇帝心中悲痛万分,却也知道大势已去,他提起笔来,巍巍颤颤的写起了传位诏书,与其说是他写,不如说是封渊写好了腹稿,让他一字一字誊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皇帝放下了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了。

封渊看着他手上的诏书,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坐在皇帝身边,“父皇,您在儿臣小时候也曾拿着儿臣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儿臣写字,也曾抱着儿臣看烟花,您放心,以后您就搬进千朝曦宫,好好的养着,儿臣会好好回报您这些年对儿臣的提携和照顾的。”封渊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温文儒雅,仿佛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朝曦宫便是千岁殿,他已经想好了,等收拾掉封爀,要立刻把千岁殿里头的一梁一瓦都拆了,拆完的废墟,正好给太上皇养心、养病。

千岁殿里头的一花一幕都在耻笑他失去自己妻子的过往。

“你这孽障!袁氏不冤枉,养出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以往的皇帝,如今的太上皇怒火冲天,一只手指着封渊的鼻头。

封渊勾了勾嘴角,“父皇慎言,若儿臣是狼心狗肺的东西,那必定也是您的血统,您不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的母妃或许手段不光明,但对皇帝的爱却不假,最后落得那般下场,何尝不是色衰爱弛?

封渊大步离去,走到玉璞身边的时候,手中的长剑

“熹熹,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失去云熹以后,他心中空得很厉害,需要拿旁的来补。

权势、女色、金钱如流水一般仍是抵不过在雪见身边时,那种温婉的气息,可替身终究是抵不过正主的。

封爀哪可能真的留个肖似云熹的女人在他身边?雪见也就是像了个五分罢了,完全无法解他相思之苦。

待他杀了封爀,必定将云熹带回,他会把她囚在他的寝殿里,虽然无法让她现身于人前,无法给她名份,可她会是他最宠爱的女人,会跟他生同衾,死同穴。

加入大骂封渊的行列(不是

他真的超烂!

0151 150 宣旨

第五杯祝酒过后,殿外传来了一阵骚动,金甲武士开路入殿,封渊穿着东宫太子的蟒服龙行虎步而至,身后跟着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司瑗公公。

席上之人或惊诧或镇定,当真是一眼就能看穿,是喜悦、是愤怒也能辨析,这一列金甲武士仿佛在殿内画出了楚河汉界,楚是楚、汉是汉,即便是相邻的两个人,可能都支持不同的主,反应也大不相同。

蓝溪言握着酒杯,默默地将黄汤下肚,坐他身边的谢氏儿郎最是高傲,却也忍不住多打量了蓝溪言两眼。

封爀有镇定的本钱,可蓝溪言呢?又是什么底气能在这样杀气蒸腾的场合上冷静疏淡?

封爀把酒水喝得涓滴不剩,这才把目光投向了封渊,“侄儿可真是帮皇叔准备了好大的惊喜,这贺礼本王收到了。”他把空酒杯举向封渊,脸上的笑意不减,不知情的人还要以为他是吃醉了,然而这九千岁长年行军,培养出来的酒量可不容小觑,他肯定不是醉了,而是胸有成竹。

封爀的表现太淡然,令封渊心中产生了淡淡的不安,他将那一闪而逝的不安强压下来,展露出即将君临天下的气势。所有跟随他的臣子都在看着,他必须赢得漂亮、迅速。

都说人在得意的时候才会忘形,封爀就是因为得了云熹太得意,才会让他有时间在朝堂上上下其手,即将没落的九千岁就是他帝王道路上的一个磨刀石,被九千岁砥砺过后,他封渊会变得光亮,能够成为天边的月,指引着地上的石,能够将江山握在手里,不会再有人敢跟他抢东西!

“皇叔不该坐在那个位置,如此行径实在是大逆不道!”封渊终于真的在封爀眼前展示了一回硬气,他头昂得高高的,仿佛一只即将战斗的斗鸡。

王阁老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心里头的大石放下了,太子能在此时此刻带着金殿卫闯入怀元殿,就代表他们所图谋之事已经成了!

“侄儿今日好大的气魄,让本王猜猜,是带着司瑗公公来宣旨的?”封爀手支着颐,嘴角挂着微微的笑,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瞅着封渊,就连封渊都不能不承认封爀的好颜色,封爀之俊是天人之姿,如若不是政敌,没有人能不喜欢他的皮相。

“皇叔既然心里明白,那便跪接圣旨吧。”封渊也不再温良恭俭让,今日过后,封爀就落成了历史,书写历史是胜利者的特权,里面的内容任他们记载。

过了今天,没有人会记得封爀战功赫赫,没有人会记得他功在社稷,过个几百年,封爀就只是个谋逆的亲王,和历史上那些在夺嫡当中斗败的王爷皇子一般,可能只是一个名字、只是一句话,草草带过,如同石子被扔进水塘,咚 ? ? 一声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