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她在这堆人影儿里,锁定了个熟悉的身影,蓦地瞪大眼睛,这不是她那沾了血脉亲缘的表哥穆七郎穆元锦吗。
这伙儿纨绔子弟敢在状元游街时,惹是生非,骄奢淫逸,在酒楼里为了妓坊出身的歌姬,大打出手,从而影响游街的队伍。
言官的嘴刀子笔杆子可不是吃素的,今日这醉仙楼里都哪家的子孙,明日弹劾他们老子的折子就会出现在御案上。
她微瞪眼眸,天呐,穆元锦不怕被老国公给锤死哟,成天跟这些公子哥儿鬼混。
崔盈完全能想象出明日,老国公从皇极殿回来,会如何的怒发冲冠,挥棍教孙。
愿隔壁道观里头的三清祖师保佑他吧,别屁股又开花了,她那姑母估计眼睛又得哭瞎了。
被崔盈施以“同情”目光的穆元锦,正高兴着呢,“鸣铮兄,听说你新得了一只‘神武大将军’通体漆黑,双触油亮,打便的上京无敌手,你,可否借兄弟逗玩几日。”
“自然。”
“元锦,你瞧楼下有个小娘子正看着你呢,眼珠子都不带转的,怕不是你那里惹得风流债找上门了,哈哈。”
听蒋鸣铮此言,余下公子哥纷纷凑了过来,调笑道:“哎唷,穆七,难怪前两天小爷同你刷牌,唤来两个美婢为你吹箫享乐,你不乐意,亏爷当你柳下惠,原来是自己养得有。”
穆元锦眉毛一挑,粗鲁地将这伙儿人挥开,他也不好同他们翻脸,“嘴里没个把门,那是爷的亲表妹,正经人家的姑娘,你们耍贱耍到老子头上了,就此打住。”
一边心里又怨表妹,都嫁人了不好好在府中插花刺绣,怎么还跟那些待字闺中的小娘子一样,跑出来看状元游街。
几位平时同穆元锦玩得不错的子弟,不由讪讪,他们平日里就孟浪惯了,谁叫这貌美小娘子往这边看了好一会儿,穆七往日又一幅对女人兴致缺缺的模样,可不给他们来劲儿。
“兄弟几个跟你说笑,来来来接着喝,瑶儿继续唱,就唱你拿手那个琵琶行。”
几人哄了哄他,没得为了个小娘子跟哥几个闹起来,划不来。
崔毅也只是停留了小半刻,便匆匆回了宁国公府。
甫一迈进府中,到了沧浪阁未曾歇口气儿,芙蕖就说适才大夫人遣了个丫头,叫她过去,好端端又叫她过去做什么。
门口还是摆着那两盆宽口睡莲,她略拾掇衣裳,仪容得体才敢进屋,不敢有不得体之处。
“大夫人。”
孟氏见她过来,并未立马叫她起身,反而是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细细端详她。
崔盈一时摸不清她是个什么想法,大气不敢喘一口。
“按说你也该有了,怎的到现在还没动静。”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该有什么,崔盈缄默,孟氏催生到她头上了,顿时头大如斗。
“你与五郎房事如何,可是……不顺?”
额,额,房事,被人大白天大喇喇地这么摆在明面上一闻,崔盈真是羞得没地方躲。
但是目前这情况,她肯定不能说自己消极怠工,而是该说穆元骁“不太行”,否则孟氏制定又不待见她,她二儿媳妇儿怀孕了,就不能先去操心操心岑氏,给她请最好的接生嬷嬷,找妇科大夫什么的。
腹诽完后,她面上佯装羞赧,却又为难的模样,“五爷他于人事上,不太热络。”
孟氏,儿子真的不行,她就知道,都怪那该死的山匪,戕害她儿,现如今留个子嗣都难。
“五郎不同人事,你难道还傻等着他开窍,我原先瞧见你是个伶俐的,怎生还蠢笨起来。”
莫非她看走眼了,这崔九娘子是个蠢物,她也该知先生个子嗣才是正途,才能在府中站稳脚跟。
“盈娘愚钝。”
崔盈像个鹌鹑似的耷拉着脑袋。
“你确实是愚钝,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罢了罢了,本夫人早就料到这个光景了,这里有一物,你定要善加利用。”
孟氏从旁朱漆书架上三格取出一本《风月宝鉴》,见崔盈傻眼儿了立在原地,她咳了两声掩饰室内尴尬,旋即将书递给崔盈。
第23章 她似乎在目睹一场内宅争斗
这不是春宫图吗?崔盈接过那册子, 嘴角抽搐,孟氏真是用心良苦,她估摸着多半是岑氏有孕, 她这是想来个“双喜临门”?
见她一副木讷模样,孟氏还想再训导两句, 外头传来穆元骁急切声,
“表妹,表妹。”
“五爷从族学回来了。”看他今日穿了一身靛青长衫, 倒是有几分书生气,跨过门槛朝着她和孟氏走来, 立在廊下的丫头们冲着他福礼,他挥挥手。
瞧着心情不错,要知道往日从族学回来,他不是沉默寡言, 就是沉着俊颜, 与他二哥发怒时,无甚两样。
孟氏看幼子眉眼带笑, 眼神一柔,慈爱万分,问道,“何事让五郎如此高兴?”
“先生赞我。”
他从怀里掏出帕子, 让崔盈给自己擦擦汗, 果然,穆五郎还是跟个孩子似的,她下意识像在沧浪阁就只有他们二人一般, 娥眉半弯,朱唇轻启夸他, “表哥果真厉害。”
闻言,穆元骁裂开嘴,长臂一挥将她揽了过来,脸颊靠在崔盈发顶亲昵万分,“表妹厉害。”
她想她大概明白先生为何夸他,上次她将那书生的之前同她说得,颠三倒四誊写在纸上,他又拿去不知又如何添砖加瓦,终是成就了他那课业。
对先生来说,穆元骁能说点为臣之道,就好得不得了,自然夸他。
穆元骁的变化,孟氏自然也瞧得见,自从崔盈进了五郎的院里,五郎就活泼多了,这么想着,孟氏看崔盈的眼神和善多了。
“一会儿不见着,就到娘这儿来找,娘难不成还会吃了你表妹不成,没出息。”
穆元骁将先生给他课业的批语,献宝似的给孟氏,儿子这么高兴,孟氏自然不会拂了他面子,赶忙从杌子上坐了起来,接过那薄薄的一张纸对青姑道:“你瞧,五郎真是长进了不少,我就说他不是个笨的。”
青姑应和,“那是自然,夫人年幼时聪明,二郎君自幼也是天资异禀,要老奴说,五郎君不会差到哪里去,大智若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