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才他却盯着这姑娘瞧了许久,莫不是他真的想女人了?阿银甩了甩脑袋,不再去想,甚至忘记思索,自己适才瞧见军师要鞭笞她,心中那骤然闪过的痛意是为何。

正崔盈纳闷,他为何盯着自己审视不停,就听他道:“你簪子掉了。”

面前伸过来的掌中,赫然是一根碧绿通透的玉簪,那是那傻子送她第一样礼物。

“多谢。”

崔盈接过道谢后,垂眸抿唇,神色踌躇道:“妾身脚崴了,实在走不了,大人能否将马车还给妾身。”

阿银翻身下马,查看她的伤势,身旁的手下窃窃私语道:“莫不是装得,待会儿入了县城,又说要瞧大夫。”

崔盈泛上些委屈,咬着唇又不敢驳斥那人,红了眼眶,却又忍住了泪。

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她低呼一声。

“好了。”

原来是这人给她揉了揉,清风徐来,青丝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缠绕勾连到一处,抬头后目光交汇之际,二人都愣住了,崔盈有些气恼,忙缩回脚,原当他是个好人。

阿银也怔楞在原地,半晌才讷讷道:“揉揉好的快些。”

他猛地站起身,众人也瞧出有些不对了,大人今日怎怪怪的,他往日可对这些小娘子们,可从来都是不假辞色。

“咳咳,本将军看这位娘子实在有些行动不便,将马车还给她。”

“那个小的给本将军带着,留个人质。”

上了马车后,素萦一脸担忧,“娘子,他们是什么人。”

“淮南王的人。”崔盈重新绾了绾发,适才她有些失态了,脚崴了,那位银大人却肯定将马车还给她了,看起来还比较好说话,她得找个时机逃走,可平安还在他手中。

其实她不必这般苦恼,她逃走了,前去定州,告知孟道长,这个孩子的消息……定州孟氏立时便不会再中立,必定调转矛头指向淮南王。

男主穆元承……他应该也在定洲,这本再怎么歪楼,但是男主都是不会死的,这是铁律。

他若是知道他儿子在淮南王手中,饶是再如何记恨旧朝,也会先对付淮南王,将儿子给抢回来,待她前去定州,再稍稍刻画一下平安身中剧毒,解药在她手中,穆元承必然投鼠忌器,既能听命于她,还能解了淮南王之祸,最后再对付蒋家……

一石多鸟之计,只需待会叫那银大人将孩子送还一会儿,喂平安吃些带了毒的糕点……

牺牲的不过是个幼童,这乱世人命轻贱,这桩买卖很值。

马车徐徐驶动,崔盈听见外头说话。

“你是什么人?”小童被抱坐在马头前,十分兴奋激动,许是第一次被这般如同成年男性长辈的人抱着骑马,他喋喋不休,天真稚气。

“一个坏人。”

阿银回他道。

“坏人?怎么会有人说自己是坏人?”

“因为我杀了很多人,下一个可能就是你。”

对于抱在身前的小童,阿银耐心出奇的好,甚至还有心情逗他,不过话中难掩认真。

“杀?杀是什么?如杀鸡杀鸭一般吗?那你会吃掉平安吗?是因为平安不乖吗?”

“不,不是,你很乖,只是……”他不知该怎么同一个孩子说,乱世下的残酷。

“你是将军吗?我爹和我叔父也是大将军,他们是大英雄!你敢杀我的话,我爹和我叔父不会放过你的。”

阿银身旁众人闻言哄然大笑,纷纷道:“好小子,还威胁起人来。”

阿银也是笑道:“那本将军等着。”

崔盈坐在马车内,做好了决定,掀开帘子,“大人孩子饿了,该用些点心,若是一会儿哭闹起来,又会给大人带来些麻烦。”

“叔母。”

穆平安被重新抱进马车,他忙抱着崔盈,奶声奶气道:“叔母别怕,他们是坏人,平安会保护叔母的,等爹和叔父回来,平安要告诉他们。”

崔盈拿糕点的手一顿,许久,她才回过神,柔声道:“平安的好意,叔母心领了,平安饿不饿?”

“平安不饿,叔母吃吧。”

穆平安看着眼前的桂花糕??舔了舔唇,咽了咽口水,却没有说自己想吃,他想叔母肯定也饿了,被这些坏人抓到,肯定不会给他们吃好吃的了。

崔盈看他明明馋了,却还是推拒说不吃,若不是她亲手养大了这孩子,估计都要以为这孩子知道什么了,可这模样就是馋了,却不吃,是真想让她吃,孝敬她。

“平安饿了怎么不吃?”

你怎么不吃?!崔盈心底有些崩溃,为何不吃,再等会儿,她便要下不去手了。

“叔母吃,这些坏人,肯定不会再给我们食物了,平安是小孩子,小孩子不需要吃这么多。”

崔盈痛苦得闭上眼睛,抱住面前的小童,她这是在做什么?她肯定是疯了,她连人性都没有了,她连给一个四岁小孩儿下毒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崔盈,崔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她在心底这般诘问自己。

若是那人还活着,知道了她对他亲侄子都下手,定会后悔当年相遇,他应是极后悔,爱上了她这样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的女人。

“叔母,你怎么哭了?”

怀中的小童还在问,崔盈强忍心中五味杂陈,望向怀中小童,面色红润,身子骨虽算不得多结实,可到底是康健活泼的,这是她亲手养到四岁的孩子,养得这般健康懂事,她怎么下得去手……

她真是发昏了。

“娘子?给孩子喂完吃食,便将孩子送出来吧,我等替你照料,你我都好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