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别苑?你不是说将你中馈钥匙都给了我,还说要娶我,不会也是同往日那般,说来哄我罢了。”

崔盈闻言,像是捉到他错处了一般,郑秀之低低笑了起来,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温润书生调起情来,那真是要人命,“还没过门,便管为夫管得这般严苛,日后可怎么是好。”

“郑大人也可以悔婚啊,这不是郑大人的拿手好戏吗?”

“那本官可舍不得,别以为本官不知道,盈娘还招惹了旁人是不是,想离开本官,去寻那蒋鸣铮是不是?”

郑秀之面色不改,还开始为其绾发起来,崔盈就跟见了鬼似的。

“盈娘的事情,我可是知无不尽。”

“你派人监视过我?”崔盈原就没什么笑意的脸,彻底冷肃起来,那模样神似“已故”的某人。

“本官顶多是有些算计在里头,盈娘不选我,难不成要选那疯子不成。”

崔盈虽觉他醋喝得有些失心疯了,不过为了让他也不痛快,就非要说点违心话,“谁叫他生得比大人您俊俏多了,我就爱这些颜色好的小郎君。”

果不其然,郑秀之闻言脸色一变,想起这些日子蒋家的人在寻一女子,说是他们公子的救命恩人,他听来听去,觉得蒋家下人口中的小娘子就是盈娘。

“傻子,疯子,难不成盈娘就专挑这些残缺之人,我难道比之他们,于文采,于才干,除了家世,我郑秀之哪里低人一等了?”

“蒋家公子生得比你俊俏,五郎身子骨比你硬朗,榻上有劲儿,我崔盈素来是个肤浅女子,只看人皮相,可不看这些花里胡哨的。”

郑秀之被她这话气得半晌不曾再说话,大掌握抬她小巧精致的下颚,将她的脸抬起,

“盈娘总是说些本官不爱听的话,可知,本官既能放走孟氏,也能派人将她抓回来。”

想起大太太,她一个将门之女,被扔在郊外都快一月了,穆家又如今这景象,除非郑秀之一直派人跟着她;否则,她还能不知道跑?

崔盈冷笑,也不知是二人相识于微末,还是她现下无畏生死,她压根不憷他,屋内两个丫头垂首,不敢偷觑二人对峙。

二人温存的假象没存续多久,便就剑拔弩张。

崔盈美艳动人的眉眼晕开笑意,“郑大人,我对你也是有几分喜欢的。”

“哦?”

“我就爱你这每次装作谦谦君子想骗人,又装得不像,狐狸尾巴藏不住的挫败模样,有趣极了。”

说罢她继续为自己描眉起来,郑秀之见她笑开,恍神间,又想起两个丫鬟,说她入府这些日子都不曾好好用膳。

心底无奈,好不容易才谋求夺回之物,岂能轻易舍去。

“好了,盈娘,这次是我不对,不该同你拌嘴,不去别苑便不去吧,又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儿,你每日非要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磋磨我。”

他这话说得委屈极了,连磋磨都用上了,若是叫爱慕他的上京闺秀们知晓,定要朝崔盈扔臭鸡蛋,痛骂她不知好歹,大理寺少卿每日公务繁忙,哪里还有精神陪她这般折腾。

“那别苑是公主送给你我二人,来年的新婚贺礼,昨日才叫人将地契送来,还没入中馈账簿,你非要拿这事儿,挑剔我。”

他又是这幅什么都依你的宠溺模样,崔盈没来由一阵倒胃,懒得陪他唱戏。

轻蹙着黛眉,“谁叫你又吟些酸诗来恶心人,我又没读过几本书。”

“是小生不对,小生之过错矣,小生给娘子赔礼,还望娘子饶了小生这次吧,”

他弯腰作揖,姿态放得极低,望向镜中,她身后,他面如冠玉的俊秀脸庞,崔盈遽然将铜镜啪地一声盖住,别过头去,不再多看他一眼,手放在腰部,摸到了那贴腰放着的匕首,心知不能再等下去,只怕再这般温水煮青蛙下去,她……要下不去手了……

可想起在沙场战死的穆元骁,想起东宁府这人的背叛,她狠下了心肠。

“算了,懒得跟你拌嘴,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盈娘,我还有一事要同你商议,你是想回东宁府待嫁,亦或我在上京替你寻一户人家?”

郑秀之并未立时离去,反倒是贴心问她。

“在你宅中成婚便是了,何必千里迢迢回东宁府,回去我跟我娘怎么说?是我被人赶出来了?你不计前嫌还愿意娶我,郑秀之你是不是还想我娘对你感恩戴德?”

崔盈樱唇紧抿,十分不好相与的模样,郑秀之只好道:“那我在上京为你寻一户人家待嫁?可好?”

第96章 直教人生死相许(修)

“你心中已有成算, 又何必问我,多此一举。”

“总归要问问你的意思。”郑秀之笑道。

崔盈见他迟迟不走,又瞧了瞧外头昏沉沉的天儿, 生怕他待着不走了,赶忙接过话茬, “那不知郑大人替我寻了哪户人家?”

“你看陈家可好?”

他小心翼翼说出心中挑好得那户人家, 岂料话音刚落,就听崔盈猛地看向他, 瞳孔放大,美目微睁, “郑秀之你故意拿这事儿来恶心我?”

便知她听后会是这反应,郑秀之不紧不慢说出自己选陈家的理由,“陈家势微极易拿捏,又是百年世家, 对你名声极好, 你我二人的身份地位,我会一步步谋来, 自此,你我二人再不是当日东宁府,扔人拿捏,搓揉圆扁的落魄书生与商户庶女。”

郑秀之轻轻揽住她双肩, 又想带了什么, 掀唇道:“若你认作陈家女,陈家还会为盈娘你备上一份不菲的嫁妆。”

“嫁妆?当日陈家贪墨了穆婉清的嫁妆,现下你要我去作陈家女, 他们为我添置的嫁妆……”

“该不会是穆婉清的嫁妆吧?”

说到这儿,崔盈垂首敛了眼帘, 有些无辜,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虽坐在兀凳上,上身却是,半靠在他胸膛轻声道:“她被打死在祠堂时,死不瞑目,怨气这么重,我可不敢用她的嫁妆,她可是为了你才死得,郎君,你好狠心啊,就是不知,日后你会不会也这么对我。”

她第一反应竟不是觉着用人家嫁妆不好,而是怕那嫁妆怨气太重,被厉鬼缠身。

想起穆婉清,郑秀之凝眉片刻,“一切苦果,都是她自己找的,若是她要索命,那便来,一个能把自己蠢死的女人,变成厉鬼,估计也使不出什么高明手段。”

“至于盈娘你,自是与她不同,君珩此生必不相负。”

二人相互依偎,男才女貌,宛若一对壁人,只可惜,一个在摸腰间匕首,一个在想如何利用自己成婚做筏子,吞下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