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被他这一问先是一愣,后拍马道:“大人风神秀慧,迥然独秀,上京无人能比之左右,不必更衣。”

郑秀之心知他这是溜须拍马,不过许是多年夙愿得偿,便也当了真,吩咐人道:“还不快将盈娘迎进来,将西厢房最好的客房给盈娘收拾出来。”

盈娘二字,应是那女子小名吧,心腹心忖,原来大人并非冷清孤傲,不过是人不对而已。

崔盈走进院中才看见院中是种了柿子树,他们二人在柿子树下分别,这人素来心胸狭隘,应是不能释怀,如今他应是以为二人又重归于好,在柿子树下又重逢。

“盈娘,你终归还是来寻我了。”

郑秀之还是换了身白衫,一如当年,他柔声道。

第94章 夙愿得偿

崔盈直接开门见山问他:“放了他娘。”

郑秀之并未的立时回答她, 细长的眉轻轻皱起,对她这举动,带着责怪与不赞同之意, “盈娘来寻我,就是为了说这般扫兴的话?”

“放不放一句话的事儿。”

崔盈面无表情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郑秀之有些为难道:“盈娘, 这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事儿,你这是在为难我。”

“你既提醒陈家跟穆家断绝关系, 想必这里头勾当,应是早就知晓, 不必在这里假惺惺。”

秋风拂过,树影婆娑发出簌簌声,郑秀之叹息着想为她披件外衣,却被她一手拂掉。

郑秀之先是一僵, 倏然有些崩溃, 苦笑道:“那人都死了,公主亦非善类, 与我重归于好,难不成就这般辱你?”

“夜深了,我不过是想为你添衣,莫非也错了?我郑秀之承认当日是做了一次孬种, 可是这世上又有谁能保证, 永远那般高高在上,有骨气是好,也得看用在什么地方。”

见她不语便继续道:“昔日诚然是我之过错, 可盈娘你也并未迟迟苦等我,反倒是攀上了高枝, 我们二人有何分别,你若是嫌恶我,便是嫌恶你自己。”

“你将他娘放出来,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会留在你府中。”

崔盈松口,至于留在府中,是什么名分她也并未计较,她这般狡诈自利的小娘子,全然不顾自身,便是有异,只可惜郑秀之大喜过望,并未多想。

“若是只放了他娘一人,我还能斡旋一番,能保住一条性命。”

“只是盈娘,你适才所说可当真?”

郑秀之握住她的手,一脸喜色,崔盈下意识想抽出,最后到底是忍下来了。

崔盈就这般堂而皇之地住进了郑宅,魏鸾听到时,也是一怔,对左右道:“本殿还当她一心系在那穆五郎身上,迟早会背弃本殿,不曾想,竟也是个能屈能伸的。”

这话崔盈自然是不知道,她在郑宅时,宅中下人皆是敬着她,唯独一人有些复杂,那便是郑秀之的娘。

丫鬟扶着老太太到后院散步,丫鬟猛地远远瞧见院中坐着一上身着鹅黄褙子,下身着百蝶裙的美艳女子,便在老太太耳畔耳语了几句。

老太太先是一惊,后头心中便欢喜起来,儿子自打不知发什么昏,退了跟蒋家的亲事也就罢了,身边又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莫非是个断袖不曾……

如今见后院有个女子,她难免高兴,可高兴过后,她这挑剔心思也起来了,吩咐丫鬟过去瞧瞧看是个什么模样的。

“喂,谁坐在哪里?没见老太太来了,还不起身行礼。”

丫鬟自是知道老太太的心思,便张口问道,崔盈神情恹恹回首扫了一眼,原来是郑秀之那寡母,当年她还出银子替她瞧过病。

崔盈不回头不打紧,这一回头开口,这音色语调,将老太太吓一跳,“是你!”

“许久不见,李大娘身体可好?”

郑秀之的娘被她这一问,下意识便点头,连声说自己身子骨还成,可又想起儿子现下出息了,再不是东宁府那般仰人鼻息的孤儿寡母了。

便放松了些,只是在崔盈身旁,她还是不自在极了,当日秀之同她交好,又得盈娘出手相助,这才保住她一命,秀之又能进学,盈娘对他们家是有大恩,可后来秀之去了书院后,的二人不知为何又疏远了。

听秀之说,崔老爷将盈娘送到了一大大人物家中做妾,李大娘心中有些遗憾,只是如今她怎么又来寻秀之了?这若是传出什么不干不净的话,那对他们家秀之的官声可不好。

崔盈见她脸上五彩缤纷,便心知她在想什么,心忖郑秀之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一样,怎么会有这般直肠子的娘。

她勉强笑了笑,拍了拍身旁的凳子,说大娘快坐。

李大娘连忙摆手说自己还得回去,她虽看不见了,也心知盈娘与自己儿子之间的一番过往。

离去路上李大娘忙问丫鬟,“她什么时候来家里的?你怎么不跟老婆子说。”

丫鬟轻声细语,“回老太太话,这位唤作盈娘的小娘子,像是前些日子才进宅子里的,大人吩咐要我们好生伺候着,说是……说是……”

“他说什么了?”

“说是未过门夫人,若是奴婢们不仔细伺候,便不用在府里当差了。”

李大娘大惊,“秀之当真是这么说的?”

丫鬟见她脸色不好,又怕自己说错了,仔细思索了一番,回话道:“大人是这样说得,奴婢不敢胡诌。”

“他糊涂,这丫头落难,便是顾念当年的情分收留在府中,认作义妹也好,什么未过门的夫人!你快带我去找秀之!这才过上几天好日子,他便这般肆意妄为。”

李大娘吩咐丫鬟赶紧带她去找儿子,丫鬟禀说这些日子大人公事繁忙,若非日落西山,是断断不会回府的。

“那等他回来,你带我过去,我倒是要问问他,究竟要发昏到几时。”

黄昏之际,郑秀之才行色匆匆从大理寺回来,下人们摆好膳食,崔盈并未等他,早就用上了,他见状也不恼。

“在府中住得可惯?”

“尚可。”

郑秀之见她眉眼冷淡,心中热切宛若碳火碰冰,一瞬被冷了半个心窝,不过须臾间,他自我开解,现下他们二人之间并无旁人,他有的是功夫来暖她。

可到底难耐醋意,“自是比不得穆家锦衣玉食,也是委屈盈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