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给银子。”
崔盈接过那身,为穆元骁定制一套牛皮鞣制的软甲,胸口处夹层加了块铁板,这软甲可贴身穿着,胸口处的铁板,约莫只是巴掌大小,护住心脏便可,是以,这件软甲轻便省事,又不会太违制,这人初到北地,想来不会是太高的职位,他哥哥也不好偏颇他。
今日总算是做好了,牛皮铁片等原料都是她自己备下的上好货色,不过这皮革铺子里的伙计,手艺也实在不错,崔盈很满意,便嘱咐小喜给掌柜多添一分利,给做软甲的伙计赏钱,另给了封口费,叫他们不许往外说。
她自己与小喜也带着斗笠兜帽,铺子里几人心底猜想,许是这位夫人家中有郎君要上战场,做时用心,过后也并未揣度二人身份详情。
马车辚辚,崔盈抱着软甲,不安的心,像是定了定,忽的,听到外头车夫急促吁了一声,慌张道:“夫人,前头躺了个人。”
小喜掀开帘子,探头出去扫了地上一眼,因着暴雨,天色昏暗,只是约莫瞧见地上是个人。
她对车夫道,“李大哥,可是撞着人了?”
“这,雨太大,小的瞧不清,他适才像是在一旁走着,不知怎的又躺到车马面前了,想来是要讹咱们。”
车夫也不知自己究竟撞人没,他觉着没有,可这人就这么横尸般躺在面前。
崔盈黛眉微蹙,“我瞧瞧。”
她出了车马,小喜立马跟上为其撑伞,“夫人小心肚子。”
崔盈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男人,脸颊肿胀耸起,满面鲜血看不清模样,让人纳闷的是其衣着华贵,像是达官显贵,怎生这般狼狈。
小喜不由担忧提醒,“夫人,咱们快走吧,万一是什么歹人可就不妙了,您如今可是有着身孕的人,更该谨慎些。”
崔盈指了指地上男人的衣裳和腰间佩剑,“你瞧这腰带可是苏绣,这剑柄上嵌得玉石,也不知价值几何,哪个歹人出来干脏活,戴这般金贵的腰带,还着这般绯红锦袍,如此大张旗鼓,说不过去。”
“那倒是。”
崔盈又指着他额头脸颊道,“若是歹人强盗,亦或江湖中人,岂会是脸面伤,都是捅心窝,刺腰背,割喉咙。”
小喜小声惊呼,“夫人你懂得真多。”
崔盈轻哼一声,“话本里都是这样写得。”
蒋鸣铮头重脚轻,浑浑噩噩,只觉魂不附体,除却鼻尖萦绕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叫人好受些,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简直吵得人头疼欲裂,待他起身定要斩了这些奴才。
“那我们要管他吗?”
崔盈一时也猜不出这人身份,左顾右盼,也没发现其他人跟着,不知如何是好。
“等会儿吧。”
崔盈叫芙蕖从车里,再拿出一把竹骨油纸伞,为其撑伞避雨,裙摆被地上泥泞沾湿,让她不由心烦,念叨着,“待会儿没人来,便将这个人送到附近医馆,留点银子,给他把脑袋上的窟窿瞧瞧,再往他胸口塞封信,将治病银子还我,他还得赔我一条新罗裙,这条百蝶戏花裙,可是我入夏才裁得新裙子。”
“他会还吗?”
小喜纳闷,崔盈侧头觑了她一眼,“难不成我趁他昏迷时,将他腰带摘了,剑柄上的宝石给撬走?”
小喜挠挠头想说不管这人,但是见他血流成河的可怜样子,又张不开口,想来夫人也是如她这般想得。
崔盈笃定道:“瞅他穿锦缀玉的模样,定有银子还,指不定回去念着救命之恩,还报答咱们一大笔银子呢。”
可主仆三人等了许久不见人来,崔盈只得吩咐马车将人弄上马车,并未让其进车内,只是与车夫同座,崔盈想了想现下大雨,人们都在避雨,大街上行人罕见,应是不妨事。
“大夫你替这位郎君瞧瞧。”
崔盈拉着大夫,让其快替这男人看伤,适才车夫说他血流不止,崔盈怕他失血过多,直接没了,到时候银子没挣到,还脱不清干系。
老大夫老眼昏花,只是瞧见二人皆是衣着不俗,便捋了捋山羊胡慢条斯理道,“这位娘子莫急,莫急,老夫这就替你相公看伤。”
“你这老头什么眼神?我们家娘子明明是……”
崔盈顿时一滞,小喜从旁出声。
老大夫看了看蒋鸣铮,又看了看崔盈,疑惑道:“莫非是兄妹。”
小喜觉着这老头眼神忒不好了些,被崔盈拉住,崔盈不住颔首,“我哥哥与父亲拌嘴,父亲性急,便动了手,哥哥面皮薄不肯叫大夫,都昏死过去了,我是在不放心,您快替我哥哥瞧瞧。”
老头了然,哼唱了几句小调,又说嘴,“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父子相争起祸端。”
崔盈满头黑线,想起现下快寅时了,还得赶回府中,又得,“大夫我先回府去了,我一个女儿家,不便在外久留,再说,哥哥他若是醒来瞧见我,想必也是不自在。”
老大夫点点,“去吧。”
等崔盈将将跨出去医馆门槛时,忽听老大夫道,“娘子且慢,可方便留个名,或是家中行几,令兄若是问起何人送他来此,老朽也好告知。”
崔盈有些为难,踌躇一番后,回道,“我行九,家中姐妹,都称我为九娘。”
待她走后不久,蒋鸣铮心腹才火急火燎寻了踪迹进来,“老头,我家郎君可在你这处?”
老大夫被他们这一惊一乍,弄得吹胡子瞪眼,“安静!你们家九娘子才将兄长送来,老朽还没来得及瞧。”
心腹面面相觑,少主哪里来得妹妹,只有珍嫔,不,珍妃娘娘一胞姐……
第83章 乱君心–下
老大夫替蒋鸣铮止住了血, 几个心腹守在医馆门口,若有人上门问诊,便将人逐开, 都跟他们主子一脉相承的蛮横霸道。
“你们何苦将人赶走,我替你们家郎君看伤, 让其他人等候一二便是, 又不妨碍。”
“大夫,这锭金子可能包下你这医馆, 你就专心医治我家郎君一人即可。”
老大夫遥遥头,被他们这幅做派给气得瞪大了那双浑浊的眼, “谁要你们的金子了,瞧瞧你们穿戴整齐,想必士族出身,这便是士族子弟的行事之风?”
“先前九娘尚且叩门求见, 知礼识趣, 老朽瞧着你们郎君这小娘子,竟不像是一个门户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