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鸣铮陡然被甩了一口大锅,怒不可遏,玉白似的脸庞,涨红,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他原想着死个小娘子不打紧,谁知道碰着个剑走偏锋的,谁家小娘子如此颠倒黑白,那日还,还不知羞耻,引诱于他……被她拿住了。

周遭老百姓倒是纷纷议论起来,连带着蒋家的下人也是目光闪烁,因为他们家小主子确实是在上京城里头走马章台惯了,又是个飞扬跋扈的性子,这强抢民女,哦,不对,是强抢人妻的事儿,他不是没干过;于是乎,众人默认了崔盈话中,蒋鸣铮逼迫不成,恼羞成怒的腌臜事。

见状崔盈暗笑心忖:嚯嚯嚯,谁还不会造谣,就你会造谣。

听见几个离得近预备出城的百姓在哪里窃窃私语,

“这不是没有王法了吗!”

“蒋家人真不是好东西。”

“我回去可要让我那小闺女少出门,免得被这等纨绔公子哥看上了,我可是给她订好了亲事的……”

“就是就是,老哥,你动作快些,你看这种公子哥光天化日就这么明抢……”

一个蒜头鼻,三白眼,吊稍眉毛香肠嘴,黑黄牙齿,身材佝偻的男人挑着豆腐担子,小声嘟囔着。

另一个歪嘴婶子连声附和,就好像她当日在皇觉寺亲眼看到蒋鸣铮抢人啦,那副我就知道是这么个事儿的神情。

蒋鸣铮只恨自己习过武,耳聪目明,这些无知愚民,他气急败坏,也顾不得崔盈了,对着那个说蒋鸣铮过几日,就要上门抢娶他那“貌美如花”的小闺女的中年男人,更是直接气笑了。

没好气道:“就你这丑模样,莫非能生出什么天仙不成,还值得小爷去抢。”

听蒋鸣铮说他闺女丑,那中年男人颇不服,不过看蒋鸣铮这排场,也不敢放肆,小声反驳,“别老汉模样脏,闺女可不赖。”

蒋鸣铮像是被这老汉给镇住,一时无语,抱胸扶额,阖眸不想再看他那顶着蒜头鼻大黄牙还非得说他闺女俊的糟老头子。

崔盈捂着面纱的手,死死按住疯狂上翘的嘴角,她现在正装受害者呢,不能笑。

侍剑相当不给面子,捧腹大笑,“哈哈哈,对对对,叔,您回去可赶紧将闺女藏好了。”

正值午时,晴日烝红出小桃,春风袭来,吹开崔盈层层面纱,柳绿初萌,护城河暖了起来,偶尔有几条银鳞小鲤跃出河面,此景甚美,配上城门口这热闹景象,也算是上京一景了。

清风不断,崔盈忍不住去拉面纱,不过周遭老百姓,也算是看清她面纱下精致昳丽,不可方物的俏脸。

更加肯定这蒋什么公子,定是觊觎人家美色,上次没得逞,这才为难人家。

那老汉也是应声,“那是,虽说没这位娘子模样俊得发邪,可我闺女也是十里八村一枝花嘞。”

蒋鸣铮算是将自己哄好了,天晓得他蒋鸣铮自打娘胎生下来,就没吃过这么过瘪,现如今还得跟个坊间小民,解释他蒋大爷不会去他屋里抢他那“俊”丫头。

想到这儿,蒋鸣铮用舌顶了顶上颚,像是不屑又有些不经意,桀桀低笑几声,慢条斯理从腰间抽出马鞭,朝着人群抽去。

吓得百姓们四散逃窜,纷纷嚷嚷着:“当官的公子哥儿要杀人灭口啦!”

崔盈扒拉马车,连滚带爬地想上去,生怕被抽到,见状侍剑抿着唇,额角抽搐,满头黑线,他们家五爷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小娘子。

还是尽职尽责地伸手扶了把,方便她上来。

崔盈还不忘煽风点火,添油加醋,“郎君笑了,想必是宽恕妾身了,妾身便先走了啊。”

又转头对士兵关切道:“鼠疫横行,全城戒严,水匪还没抓住,又没法出城,他们若是万一藏在蒋家老太太的棺椁中,借机出城,那可就不妙了,官爷,定要查查。”

崔盈捂着胸口娇娇柔柔的模样,尽说些欠打的话,适才蒋鸣铮用什么由头为难她,如今她便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还添上一句,“毕竟这一行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可是非常便于藏匿逃犯的,官爷。”

话落,一阵凌冽鞭影袭来,两尺三寸长的马鞭,虚空打了个璇儿,便将崔盈腰肢席裹住,须臾间,一道猛力往后开始扯。

“侍剑!!!”

电光火石间,银光一闪,侍剑拔剑斩断马鞭,从车拭腾空跃起,迅疾袭去,跟蒋鸣铮打斗了起来,蒋鸣铮将那半截马鞭扔了,狐狸眼一厉,褪去散漫,鹰爪似钩,迎了上来,二人你来我往过了十多招。

蒋鸣铮的手下急得满头大汗,最后到底有兵器,受过专业训练,暗卫出身的侍剑,更胜一筹,毕竟侍剑这功夫,是用来吃饭的家伙,蒋大公子嘛,那自然是不可能胜过,像侍剑这等拿命练武的暗卫。

侍剑收剑,用掌击退蒋鸣铮,蒋鸣铮后退两步,面色愈加黑沉,

手下赶忙扶住自家小主子,苦着脸道:“小主子,您在这小娘子手下吃了两次亏了,这小娘们邪门得很,说不准是有些克您……咱还是先送老太太出城吧。”

待他后头查查这小娘们八字,将来小主子择妻的时候,也好避开这个八字属相的闺秀。

见他们打完了,崔盈拍了拍胸口,吓死人了,这厮果然是个张扬性子,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

刚才被他卷走,估计是能直接掐死自己的程度。

崔盈眨眨眼,装作大度,甚是体谅,“看来是蒋郎君祖母去世,蒋郎君伤怀过度,有些失心疯了,妾身自是明了,上次之事想必也是误会。”

又对他手下道:“妾身听闻蒋老太太生前乐善好施,教出得小娘子,也是名满上京的贤淑贞静,是再和善不过老封君了,如今仙去,妾身亦是痛心,老太太在时,必然十分疼爱蒋郎君,郎君这才过度伤怀,以致言行无状。”

“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定要多上心些,若是等到药石无灵,便是后悔也晚了,待老封君下葬,便赶紧领你们家郎君,瞧瞧大夫。”

“妾身先告辞了。”

崔盈很是体贴地劝告了两句。

马车驶出城门口,路过蒋鸣铮时,只听见他声音悠远道:“外头世道正乱,娘子可莫要死了,娘子这条命,得给爷留着。”

第61章 截杀

“不劳郎君费心, 郎君还是多仔细仔细自己个儿吧。”

崔盈满不在乎地回怼道,不过随着马车驶出城门,这道声儿很快便消散在空中。

蒋鸣峥死死盯着那缓缓驶去的马车, 神色晦暗不明,手下见自家小主子一言不发, 就只盯着那小娘子的马车, 心底不由泛起嘀咕,小主子这是怎的了?遂出言提醒。

“主子, 这小娘子都走远了。”

蒋鸣铮冷哼一声,适才那几个愚民, 对他出言不逊,这几个狗奴才不出来驳斥,现如今倒是赶过来提醒他这个主子了。

别以为他刚才没听到这几个狗奴才,在那里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