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泽说:“我为君,他为臣,他酒后?斥责我,我若是听之?任之?,这君主做着又有什么意思?他既然敢当众喊我‘废人’,我也只好让他当众变成‘死人’。这样?有来有往,才显得我们君臣和睦、上下一心。”
他言辞荒唐,口气狂妄,众人都?已起了怒意。一人拍案而起,骂道:“这算什么君臣和睦?不过是你在借着醉酒的?由头,滥杀无辜罢了!瑞泉兄多?好的?一个人,死了还要被这样?泼脏水,诸位,你们忍得住,我是忍不住了!”
另一人附和:“不错!大伙儿敬的?、拜的?都?是明暚女王,不是你这个暴君。你既然残暴不仁,就?别怪我等越权不义!”
永泽道:“哦?如何不义呢?”
老者起身,朝天海御君拜了拜:“请御君赐我等诛天银令!”
永泽笑吟吟:“我道御君怎么来了,原来是你们想借人家的?诛天银令。可惜,我听说诛天银令只有在天海御卫手中才能生效,要是借给了你们,可就?不算数了。”
天海御君游守天海,手上有一个诛天银令,据说这个银令不仅能调令御卫,还能代替君王诛杀祸乱世间的?神祇。
老者道:“我等今日到霈都?,本是为了求君主给个说法,然而君主言行放浪,既无认错之?意,也无悔改之?心,所以我等只好拿出诛天银令,请君主下阶受诫!”
“受诫”本是君王鞭挞罪臣的?行为,但是从白薇朝第三代君王明昭开始,受诫就?成了臣子?鞭挞有过君王的?称呼。据传闻,三代君王明昭也是个暴虐恣睢的?主儿,他被众宗门以“失森*晚*整*理责”为由,在神宫鞭挞数日,最终幡然醒悟,痛改前非,成了人人交口称赞的?明君。
如今他们再请诛天银令,就?是想要效仿当年,用鞭子把永泽给打回正道。
永泽摸着花豹:“受诫要摘冠除衣,还要跪在殿前,现在雨下这么大,我实在懒得起身。更何况这位御君体格高大,他要是拿鞭子?抽我,我如何受得住?”
见他似有服软的?意思,林是非便说:“君主若有悔意,现在还来得及。只要君主向乾坤派认个错,再剖开那畜生的?肚腹,把瑞泉兄的尸体还回来,这事就?罢了。”
永泽道:“这豹子?与我一同长大,又是朝中的?丞相,怎么能说杀就?杀?你的?办法太残忍了,我做不了。”
众人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想他杀崔瑞泉的时候下手极狠,轮到豹子?了,又说什么残忍,这不是在戏耍他们吗!
一人怒道:“何必与他废话?诸位,将他拖下王座,扒了就?打!”
林是非说:“且慢!这里是霈都?,有……有月神在上,就?算要让君主受诫,也得提前告知月神。”
傅征不敢再直视永泽,偏着头,总算赞成了一回林是非的?话:“正是!他再怎么样?也是君主,神宫又有月神的?赐祝,贸然动他,只怕会引来天罚。”
崔瑞山原本已经哭晕了过去,不知何时醒了,又用帕子?擦脸:“傅兄弟,你怎么也为他说话?咱们路上说好了,今日必要他付出些?代价。”
傅征说:“我”
崔瑞山道:“你见他生成这副模样?,动了心是不是?唉,我早说过了,你定?性太差,所以修为总差一口气。”
傅征被他说中了心事,脸色难看,一时间也哑口无言。崔瑞山不哭了,把帕子?收好:“你们让他认错,他不肯,你们让他还我师兄的?尸体,他还是不肯。如今除了强行让他受诫,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揉了帕子?,从桌案旁站起身:“照我看,既然有御君在,让他受诫也不算坏规矩!那诛天银令连神祇都?能斩,押他受诫算什么?明濯,你是自己下来,还是要我拖你下来?”
永泽被他叫了名字,很新鲜:“我两个都?不想选啊。”
有人说:“容不得你选!瑞山兄,我同你一起动手!”
永泽又笑:“好,你们要在这里拖拽君王,当真不怕月神天罚?”
老者叹气:“君主,今时不同往日,自从先主继位后?,月神晦芒便不再过问俗世,你若是想借祂的?名义逃避罪责,恐怕是行不通了。”
崔瑞山说:“日神旲娋消散以后?,明氏便净出废人,到了你,别说是月神,只怕是连山中精怪也请不动。明濯,我再问你一次,我师兄的?尸体在哪儿?!”
永泽道:“你这么执着于?你师兄的?尸体,怎么,他死了也能助你通神不成?可惜,我早已将他剁成肉泥,全?喂给了花丞相。”
崔瑞山忿然作色,扶住腰侧的?刀柄:“此仇不报我乾坤派今后?如何立足?明濯,我杀了你!”
林是非阻拦道:“神宫内还有月神赐祝,你口无遮拦的?,不怕坏事吗?!”
崔瑞山说:“什么赐祝,我早派人查清楚了,现在神宫里供着的?,不过是他们明氏用来掩人耳目的?假货罢了!明濯,你以为这事瞒得住谁?大伙儿早知道了!”
永泽道:“这么说,你师兄之?所以敢在殿内对我发难,正是因为他知道神宫里的?赐祝是假的?,所以才动了杀我的?心思。”
众人愤愤不平:“你又在胡说!”
“瑞泉兄怎么会杀你!”
“必是你这暴君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永泽指尖勾着酒壶,对他们视如敝履:“如此一来,事情就?有了解释。崔瑞泉先死,你们借机入都?,想趁着这个机会押住我,再借受诫的?名义将我鞭挞数日。我灵根太差,修为也不好,倘若我在受诫中没能挺住,你们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入驻神宫,从此明氏变冥鬼,大伙儿再也不必对谁俯首称臣了。”
林是非还顾及几分脸面?:“话也不能这么说……”
那老者却道:“既然你已经明白了,便自己下来吧!”
永泽目光转动,落在天海御君身上:“没有天海御君的?首肯,就?凭你们几个,必不敢前来赴宴。看来受诫这件事,御君也是点过头的?。”
天海御君斟好的?酒终于?派上了用场,他朝旁边的?空地倒了,声音淡淡:“……挺聪明的?,敬你了。”
崔瑞山说:“霈都?城外有数万弟子?严正以待,明濯,雨这么大,你是不是没有听见脚步声?神宫内外早已是我们的?人了。”
永泽道:“雨这么大,你是不是也没有听见脚步声?”
众人一愣,只见永泽把酒壶丢开。花豹像得了令,从王座上爬起了身,一双金瞳与主人如出一辙那么冷厉,又充满森然的?杀意。
“杀了他们,”永泽睥睨众人,撑首的?姿势都?没有变过,“全?杀了,一个别留。”
雨声霎时间变得激烈急促,好似催命的?鼓。那束手伺候在旁边的?粉面?官仆顿时拔出刀来,率先冲向傅征。
祸生肘腋,众人本以为今晚胜券在握,哪想永泽早有准备。垂纱腾飞,众人看见一阵寒光,旁边侍酒的?宫人竟然全?是白薇武士!
林是非画笔落手,着半空飞舞画咒:“汹沛!”
怎料墨汁飞溅,空符失了效,一点都?没有成型。他握着笔,怛然失色:“不好,此地有神禁,不能施咒!”
神禁是古神禁地,凡入禁地,不许借灵!这是因为古神个个脾气古怪,从不允许其他神祇的?灵能在自己的?禁地中流动。
崔瑞山说:“天啊,哪来的?神禁,只是消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