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征也说:“欺人?太甚!”
林是非犹豫道:“眼下?天?还未亮,什么酒宴非要这会儿开?我看不如算了。”
然而天?海御君的?黑豹已经随那粉面官仆走?了,众人?见?状,哪里还顾得?上议论,急忙跟上。待到了见?灵殿,众人?抬头,果然看见?一颗脑袋悬挂在上面。
崔瑞山腿一软,若不是被身旁的?人?搀扶住,险些就要滑到地上了。他帕子捂嘴,再度哽咽:“天?啊,天?啊!是我师兄!”
老者叹气:“一会儿见?了君主,还请御君劝一劝吧!这事总要给乾坤派一个说法,不然众怒难平,外头还围着百十来?个宗门在等消息。”
粉面官仆挑了帘子,笑?嘻嘻道:“君主说了,这人?是罪有应得?,谁劝都没用。”
他姿态妖冶,扭腰摆款,一路上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人?,加上言语轻佻,这可激怒了众人?。
一人?说:“可恨!先主过世不足一月,君主便?在这里夜夜笙歌,且不说宗门规矩,就是普通人?家,也没有这样的?孝子!”
“是啊!又在神宫内使唤这等搔首弄姿的?官仆,真是有碍观瞻,荒淫无度!”
“崔仙师双目大张,必是因为怨气难消。瑞山兄,你们取回头以后,恐怕还要为崔仙师点一盏戒律灯才行。”
他们七嘴八舌,见?天?海御君跨入殿内,便?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殿内灯火通明,有许多垂地的?纱。小?案香垫早已布置得?当,有几行官仆穿梭在其?中,引着众人?落座。酒水佳肴尽数摆上,他们碍于情面,都不肯拿筷子。
老者问:“君主在哪儿?”
粉面官仆咯咯笑?:“就在这殿中呀!”
众人?环顾四周,身边只有垂纱飘摇,并不见?永泽的?影子。傅征说:“君主既然设宴请我们来?,又何必装神弄鬼?事情还没个结论,快出来?吧!”
林是非道:“不错,众弟子在外头淋雨,都为了等君主一句话。”
天?海御君没摘头盔,斟了酒也不喝,只是听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好似在看戏。
这时,殿深处忽然滚出个酒杯,像被人?踢了一脚似的?,正撞到天?海御君的?小?案旁。众人?都看向深处,见?那里垂纱微动?,走?出个花豹。
那花豹体格小?一些,背上落着铜钱般的?斑点,它?前腿伏地,伸了个懒腰,一双眼惺忪半睁,坐在众人?面前,尾巴一拍一拍的?。
“怪了,”有人?说,“诸位怎么见?我不跪,见?这花丞相也不跪?”
这个声音慵懒,似是才睡醒,还有些许嘲弄。
傅征道:“什么花丞相!”
粉面官仆说:“自然是这只花豹了,它?是君主的?爱宠,早封了官,正是咱们白?薇朝的?丞相呀!”
众人?倍感荒谬,一个人?说:“真是胡闹!畜生怎么能做丞相?!”
纱里的?人?哈哈大笑?,把手一抬,弯腰从暗处走?出来?:“畜生怎么不能做丞相?要知道这天?下?无奇不有,畜生除了能做丞相,还能通神修行,做人?上人?啊。”
这人?一露面,满殿的?烛火顿时暗了几分?,好似不敢与他争光。他提着酒壶,像是宿醉刚醒,肩头披着一件红底金织的?宽袍,脖颈、锁骨俱露在外面,前胸处松垮遮掩,隐隐有暗红色的?咒文,只是看不真切,不知是什么咒法。
满座十来?号人?,一见?到这人?的?真容,便?都哑了火、熄了音,只听筷子“啪嗒”落地,大伙儿都呆住了。
这人?走?到花豹旁边,垂手拍了拍花豹的?脑袋,笑?容不变:“崔瑞山,你是来?为你师兄收尸的?吗?这可太不巧了,他的?一双手,我刚刚喂给了花丞相。”
崔瑞山从香垫滑坐到地上,用来?指着那人?的?手指颤抖,半晌才发出一句撕心裂肺的?哭喊:“你这暴君!”
第62章 雷声慢 你也太粗暴了。
永泽轻哂:“暴君?是啊, 我是个暴君。不过手已经喂了,你再哭闹又有什么用呢?”
林是非面?露不忍:“君主,瑞泉好歹是乾坤派的?魁首, 即使他有什么做得不妥的?, 人也已经死了, 君主又何必……何必这样?羞辱他呢!”
众人纷纷附和:“是啊!即便是处以刃刑的?重犯, 也不至于?拿来喂畜生, 更何况他一个宗门魁首。”
“想当年先主还在的?时候, 常常夸赞瑞泉兄事必躬亲、恪尽职守, 他又为明氏镇守南皇山多?年, 纵使平时的?脾气急一些?、直一些?, 君主也不该这样?对他!”
崔瑞山早已哭成了泪人, 用帕子?捂着脸,对着殿门喊:“师兄!是我无能,居然连个全?尸也无法为你求回来……”
永泽看他哭得狼狈,很有趣似的?:“人死不能复生, 你师兄都?死了,你还要他全?尸干什么?还不如喂给我的?花丞相, 也算是尽忠了。”
众人听了这话,不免目瞪口呆。有人愕然道:“你……你怎么能这样?说!”
永泽说:“哦?我说错了吗?难道人死了还能复生?又或是崔瑞泉的?尸体另有用处?”
林是非道:“人死自然不能复生, 但是他毕竟是”
永泽眼眸瞟向他, 含笑说:“但是他毕竟是乾坤派的?魁首, 不该这样?暴尸殿前, 你想这么说对不对?”
林是非被他当面?抢白,只好点头:“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永泽领着花豹,转身落座:“你们如此敬重崔瑞泉, 是因为他不仅出身四?山,而且修为通天,是个鼎鼎有名的?大好人,然而你们错了,他其实是个居心叵测的?大恶人。”
老者道:“君主此话怎讲?”
花豹轻巧地跳上王座,伏窝在金色兽皮上。永泽斜靠着它,仍然是一副醉态:“崔瑞泉借祭奠先主之?名,入都?见我,我在这殿中宴请他,可他非但不感激,还当众呵斥我是个‘废人’。我劝他谨言慎行,他却说我要害他。唉,他是疯了,甚至还拔出了自己的?佩刀,向我挥来我没有办法,只好先砍死他了。”
一人说:“这不可能!瑞泉兄最是恭顺,平时在家中都?谨遵朝训,从不敢僭越半分。他怎么会突然拔刀伤害君主?!”
永泽撑首,语气傲慢:“这谁知道呢?或许你们南皇山一脉早就?起了反心,他日思夜想的?,终于?没忍住露了馅。”
傅征被他的?真容摄走了心神,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端起杯酒仓促遮掩:“瑞泉兄从无反心,君主”
永泽看向他,他感受到那目光,立时慌乱起来,连酒也洒了,口中“君主”了半天,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天海御君用指尖轻弹了下自己的?酒杯,像是在嘲弄傅征的?失态。可是他戴着头盔,又一言不发,谁也猜不到他的?心思。听说上一代的?天海御君是个话篓子?,不知道这一代怎么搞的?,居然是个闷葫芦。
老者见御君迟迟没有开口,便只能自己说:“君主,仅凭酒宴上的?几句醉话,不能证明崔瑞泉有反心。况且他若真有反心,怎么会只身入都?朝见?依我看,他当时必是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