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说?:“谁?”

洛胥手微抬,对着?他的袖子?道:“引路灯。”

引路灯立刻转了?出来,浮在半空。它身上?的铭文轮流亮起,又轮流熄灭,那位被陶圣望掏心的白衣公子?正在其中,静待超度。

雨停时已是后半夜,莲心大师结束诵经,在茶室听完缘由,答应他们明早安排超度,并说?:“恰好这几日宗内在点戒律灯,有?九十九重真经围烧,必不会叫你那位朋友痛苦。”

江濯说?:“多谢大师,敢问这次的戒律灯,也是李象令点的吗?”

莲心大师肤色白净,生得一团和气,本是个温柔性子?,可?她一听这话,就嗔怪道:“不是她还是谁?我诵经救人好些?年,还没见过?像她这样急着?找死的!旁人若是断了?手臂,好说?歹说?也要哭上?一阵,可?你瞧她,像是没有?这回事儿似的。唉,堂上?那么亮,燃的全?是她的心血!”

正说?着?,竹帘忽然开了?,天?南星湿淋淋地站在门口。

莲心大师说?:“小妹,这是怎么搞的?快进来,我给你擦一擦!”

时意君在家里把天?南星唤作小妹,她们在外头便也把天?南星唤作小妹。

天?南星“哐当”一声,把碎银剑搁在茶案上?。她擦了?脸,只看着?剑:“我在外面?听山虎剑又在鸣震,为何?”

莲心大师说?:“李象令断臂又点灯,灵能早耗空了?。那山虎剑不讲情?面?,现在要反她,自然日日夜夜都在鸣震。我本想请时意君来镇剑,可?惜李象令就是不肯。”

江濯道:“师父如今身体不好,连自己的剑都很少碰了?。李象令百般隐瞒,也是不想她再下山,既然我们来了?,不如”

天?南星说?:“我来为她镇剑。”

少女剑士半跪着?,把自己的剑推出去?。她湿透的发?梢还在滴水,低着?头,像是一夜间长大了?。

“李象令说?她不在乎天?下第一,但是我在乎,我容不得这个‘天?下第一’落在别人身上?,她这辈子?要输,也得输给我。四哥,业火剑一共有?五式,每次‘拔锋’的都是你和大师姐,这一次,这个锋,就由我来拔吧。”

第60章 不知隐 这个门我可不敢开。

翌日清晨, 天?南星为镇剑入了经堂。镇剑要潜神、凝气和化灵,简单来说,需要通神者的神识潜入剑中, 靠灵能?气力与剑相搏, 期间不能?随意抽离, 必须将剑完全压制后才能?起身。

这事本?该由李金麟来做, 但?是他身为雷骨门大弟子?, 还要代李象令处理门中琐事, 听说天?南星要镇剑, 不禁敬佩道:“小师妹好魄力, 山虎剑气势凌厉, 稍有不慎便可能?伤及灵根。若不是俗务缠身, 该由我去的。”

江濯说:“如龙兄不必自责,小师妹镇剑少不得?你的帮忙,况且她还在家里的时候,就很想会一会山虎剑。”

莲心大师道:“小妹剑技纯熟, 缺的是修为,一会儿我施三道齐灵符为她助阵, 又有安小兄弟的真火从旁辅佐,想必不会出问题。好了, 时候也不早了, 知隐, 你们快去超度吧。”

江濯应了, 和洛胥出了经堂,来到偏厅。厅内早有法师相候,见他们二人入内,把掌心一合, 微微施礼:“两位请坐。”

他们依次坐在蒲团上,江濯把引路灯唤了出来。灯悬在半空,听法师念经,片刻后,它缓缓转动,从中腾起一道如似青烟的鬼魂。

那鬼魂白衣飘飘,好像在梦中:“……我的心……”

江濯说:“陶圣望已经死了,你的心再也不必受他操控了。只是可惜,那颗心损伤严重?,我无法将它原样归还。”

鬼魂捂住胸口,神情怅然:“我大仇得?报……为何一点也不高兴?他死得?那样轻易,连一丝悔意也没有……”

江濯轻叹道:“他在你死后,担心你化成鬼,便封住了你的魂魄,使你残存的意识只能?待在混沌中。你还记得?是谁把你唤醒的吗?”

鬼魂喃喃:“我记不得?了。”

洛胥说:“你再想想。”

祂在这里轻易不开口,因为鬼魂比凡人更容易消散,只要祂稍稍大声一点,这位白衣公子?就可能?神形俱散。

果然,听祂这么说,那鬼魂浑身颤栗,如同?被施了令咒,不由自主地回答:“一个?女人。”

江濯惊诧:“一个?女人?不是一个?媒公?”

鬼魂道:“我看不见她的脸,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她把我叫醒,让我去找心,可是我不知道心在何处,于是她给了我一个?灯芯印记……正是这个?印记,让我时刻被一股力量吸引,最终遇见了你们。”

这与江濯先前的猜测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想到媒公会是个?女人。然而这也并无可能?,因为媒公本?就是个?傀儡,他虽然是个?男人的模样,并不代表他背后的操傀人就一定是个?男人。

可那女人是谁?她操控媒公引出这些?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洛胥道:“关于陶圣望的舅舅傅煊,你还知道什么吗?”

鬼魂说:“窥!”

洛胥眼眸微抬,盯着他:“窥?”

鬼魂道:“我父亲说,傅煊曾经窥见过天?命”

这话?像是触及到了某个?秘密,他抱住头?,痛苦万分:“那一天?我回到家,看见满地尸体!我哭嚎大喊,从父亲留下的残阵中看到了当天?的情形!

“傅煊先杀了我宗内弟子?,接着杀了我母亲。我父亲跪在地上求他住手?,可他非但?没有住手?,还要当着我父亲的面掏心!我父亲给他磕头?,他却笑了……”

他面容狰狞,声嘶力竭:“他竟然笑了!那个?畜生!我父亲越是求饶,他越是微笑,他对?我父亲说‘朱兄,你既然供奉太?清,怎么连这点变故也受不了’。我父亲哭着抱住他的腿,只顾着求他,他却说‘不成,你这样求我,也太?没意思了’。哈哈!你们听他说什么?他说太?没意思了!”

他手?指颤抖,攥着自己?的胸口,早已流泪满面:“我父亲把头?磕烂了,问他为什么,他说‘天?命难违,如果不杀你满门,来日死的就是我’。多可笑,我家与他无冤无仇!我父亲还是他多年好友!

“他杀到最后,我父亲已经瘫了,临死前对?他说‘你偷窥天?命,罪孽深重?,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他大笑,说‘什么报应?你这蠢货,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叩响天?门,做这世间最强’!”

他说到这里,引路灯骤然熄灭了,几乎是同?一时刻,法师的诵经声也戛然而止。

江濯说:“什么事?!”

法师“扑通”栽倒在他面前,鬼魂也瞬间消散了。只听一阵足音响,隔壁的经堂先乱了起来!

安奴喊着:“这位兄弟,你做什么?!”

又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莲心大师的宝瓶也碎了。她说:“如龙,你这是做什么?!这等紧要关头?,还不把人都带出去!”

李金麟道:“正是紧要关头?,我才要出手?阻拦!”

莲心大师说:“你撒什么野?!快住手?,这里坐的是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