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消灵咒一除,四下门窗顿破。只听轰隆一声响,雨水像断了绳的珠玉,被风卷入室内,“噼啪”地砸在他们二人的身?上、脸上!

景禹没了牵制,周身?黑雾旋即变浓。他并两指,令道:“消迹!”

黑雾倏地涌冲向江濯,大有把他消杀抹迹的意思。可是江濯一边后退,一边又?喊了“泰风”。四面的帘子立时腾飞起来?,铺盖在景禹身?上,挡住景禹的视野。

“雕虫小技,”景禹一把拽开帘子,“差”

江濯说:“喧罪!”

尖锐的刺鸣扎在景禹耳中,打?断了他的施咒。凡是高手过招,最怕这?一时半刻的停顿,电光石火间,不惊剑再使“拔锋”,狠狠划在景禹的左肩。

景禹猛退一步,终于正色起来?,正欲念诀,却再度被打?断!他沉下脸,身?形顿化为雾,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屋外。谁知江濯早有预料,不仅紧随其后,还?道了句“破嚣”。

天空轰隆隆一阵响,雷光旋即劈下!可惜仍慢了一步,景禹已化作黑雾,重现到了江濯身?后。他劈出一掌,正打?中江濯,然而这?一掌拍得正合江濯的意,但听一声“顿陷”,两个人的身?形登时一矮,都陷了下去!

麻烦!

景禹要退,可他离江濯太近,见寒光一瞬,不惊剑已刺到眼前。他暗暗吃惊,心道半月不见,这?婆娑门徒的剑竟比上次快了许多倍!但黑雾调转及时,又?将此剑拦了下来?。

江濯的斗笠被风吹飞,露出琥珀瞳来?。暴雨冲刷在脸上,他提腕转回不惊剑,没有回头,使一个令行回到地面,因为景禹再次化雾到了另处。

景禹淋了雨,不知为何,生?出些许不详的预感:“小友,你今夜话很少?,是还?没有想好?遗言吗?”

江濯的剑锋淌雨,忽然露出一点?笑。这?笑不似平常,有些阴郁:“不是,我是在想,等下究竟是该先割你的舌头,还?是该割你的头。”

景禹闷声笑起来?,像是听见了极好?笑的事:“就?凭你?你忘了,半月前,你是怎么……”

江濯已经动了,不惊剑在雨间划出业火,如同暗夜中的流光。他压到景禹面前,以一式“无归”削向景禹的喉咙。这?一剑很快,快到景禹都吃了一惊。

婆娑门徒极少?用无归,这?是业火剑最后一式,通常带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全然没有防守。因为它要不顾生?死,还?要贯彻杀意!

杀!

江濯今夜已下暗誓,定要景禹血债血偿!

剑锋破开皮肉,景禹的头当即落地。可他身?形一散,又?在咫尺重组。他击出一掌,打?中江濯,接着伸出手指,夹住不惊剑,冷声说:“这?把剑很可惜,你带不走了!”

他已察觉出江濯的危险,须得先断了江濯的剑才行!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响,剑身?铭文骤然失色,那北鹭冰钢锻造出的好?剑,就?这?样断开了!

景禹道:“我早说了,光凭你,如何能杀我!”

可他忘了一件事,江濯还?有把剑,一把他本?不该碰的剑。

只见紫光一亮,瓢泼大雨中,是江濯微红的双目,他飞速念咒:“惊川!”

电龙虬曲在苍穹,厉雷滚滚,在咒成的那一刻,轰然砸下来?!这?还?没有完,江濯双指覆剑,在永元剑的剑身?上拉出条血痕,以血召出兵器诀“突甲”,随后,他用了最后一个剑招。

李永元引以为傲的鲲鹏剑。

从一开始,江濯就?费尽周折,百般围堵,迫使景禹连续化作黑雾,耗尽次数。接着,他又?以不惊剑为诱饵,引出景禹蓄力一折,其实都是为了这?一刻。

这?一刻,景禹双目张大,在紫光电芒间,仿佛又?看见了那惊天一剑。然后,他喉间的血喷溅而出,弄脏了江濯的衣袖。

“扑通。”

身?与头同时落地。

江濯指间血流不止,他连中景禹两掌,到这?时,才猛地吐出血来?。雨还?在下,他踉跄上前,看地上的不惊剑。

剑身?两截,铭文已破。

天下有大勇者,而不惊剑,就?此断了。

第30章 二州事 这你也认得!

江濯回忆完不惊剑, 心里有几分怅然,不过他神情如常,并没有显露出来。在他身旁, 坐着撑脸的洛胥,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两个人的侧臂挨在一起。

“这?扇面有什么秘密, ”洛胥的声?音入耳, 还带着些许热意, “看这?么久?”

江濯回神, 因为挨得近, 目光正落在洛胥的手上。青天白日的, 能把这?手看得很清楚, 只见它修长有力,线条清晰,十分地好看,好看到?和?自己在某个洞穴里见过的一样?。但他不动声?色, 只说?:“我听到?‘怜峰’两个字,忍不住回想起一些往事。”

洛胥瞧着他的眼睛问:“什么往事, 要想这?么专注,这?么久?”

江濯唇角微勾, 一扫惆怅, 语气很神秘:“自然是很深刻、很难忘的往事了?。”

他们?在这?里私语, 那头的安奴还在喟叹:“原来你就是江濯, 我早该想到?,这?样?的火鱼红袍……除了?你,天下再没有第二个!”

江濯说?:“哦?原来我在近南二州这?么有名?”

他说?完转念一想:是了?,我杀了?景禹, 他弟弟恨我入骨,在这?里做稷官的时候肯定没少骂我。

如他所料,安奴果然说?:“有名,很有名,因为你杀了?景禹,他弟弟景纶就听不得‘婆娑门’和?‘江知隐’六个字,还曾下过一道?命令,不许北鹭山的车马进入二州。”

江濯道?:“他们?一会儿不许这?个,一会儿不许那个,说?过的话句句都当规矩用?。我若是偏要进来呢?”

安奴说?:“那他就会向各城发布逮捕令,调遣二州白衣,再掘地三尺,把你抓住。”

天南星好奇:“抓住又怎样??”

安奴道?:“若是普通百姓,该是消除原籍,贬为脏奴,送去猎场上吃苦。若是江兄的话……大约会拷打折磨以后,再直接送去猎场吧。”

洛胥眼皮微抬,终于舍得分出点心思给这?个“景纶”:“他这?么想?”

安奴说?:“那必然了?,他最恨江兄。”

江濯问:“那个‘猎场’是什么?刚刚在墓穴中,也曾听见媒公提起过。”

安奴流露出些许痛苦之色,他抱住脑袋:“猎场是供鬼师驭鬼练咒的地方……我记得很模糊,只知道?里面都是囚犯,我和?我的族人就是死在那里的。那里很可怖,到?处都是鬼……还有吃人的人!通神者便罢了?,大伙儿有灵能护身,好歹能苟活一阵,可是寻常百姓进去,就如同羊入虎口,片刻间就会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