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恼羞成怒:“你……你逼我是不是?”
李象令像是听不懂,露出几分诧异:“这话从何说起, 拿把剑的事情,怎么就‘逼’了呢?”
严宗主自觉受辱:“好好好,你仗着?‘天下第一’,可真是趾高气昂!我不过问一句话,就被你逼着?接剑,有你这样的掌门,也无怪乎雷骨门能闹出这样的笑话!”
这气氛难看,旁座的老者出声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是一宗之主,何必为把剑闹小孩脾气?象令是剑士,负剑出行天经地?义,别站着?了,快入座吧。”
另一头?有个穿白衣的,也附和道:“黄长老所言极是,今日大伙儿到此,都是为了仙音城一事,还请两位不要伤了和气。”
江濯看见那人穿着?白衣,便?问一旁的李金麟:“如龙兄,那是谁?”
李金麟说:“那是天命司的‘稷官’,名叫宋应之。当夜神?祇堕化,肆意滥杀,便?是他通知各处,叫醒大伙儿的。”
竟然不是景禹?
江濯按捺住杀意,越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一个景禹便?罢了,怎么又冒出个宋应之?难不成那夜他落水以?后?,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高台上,李象令仍是站的。没人接她的剑,她也不急,只说:“不瞒诸位,出了这样的惨事,我雷骨门上下合该负罪引慝。这半月来?,我日夜兼程,在梵风宗立灯三千六百盏,为城中?百姓渡念真经,只盼着?能消除冤魂同堕之苦。”
此言一出,满座躁动,众人都交头?接耳起来?。
“三千六百盏!”
“她这修为,着?实可怖……”
“同堕”是指,凡是被神?祇堕化所杀的人,都会沾染“堕气”,死后?徘徊不散,受恶怨噬心的痛苦,因此极易纠集成群,形成大荒灾。而大荒灾一旦出现,该地?生灵便?会四散逃亡,导致土地?荒芜,再没有神?祇庇佑。正因同堕危险,想要超度亡魂消散很难,须借梵风宗的戒律灯,再注入点灯人的灵能气力,配合九十九重真经共烧八十一天才行。此灯极耗灵能心血,寻常通神?者点一盏就已很费力气,不想李象令一开口,就是三千六百盏!
黄长老叹道:“此事本不怪你,却要你如此……唉!”
严宗主冷冷地?说:“光凭这三千六百盏戒律灯,此事就能完了吗?若没有李永元,城中?百姓又何必受这样的噬心苦痛!”
另一个长脸中?年人也道:“不错,况且此地?乃是雷骨门属地?之一,点灯超度本就是你雷骨门应该做的,不然闹出了大荒灾,吃亏的还是你们自己。”
他面色红润,声如洪钟,江濯倒有几分印象,似是辛州的庞族长。他们三言两语,就把点灯一事盖了过去?。
严宗主有人附和,自是得意:“说来?说去?,你的‘日夜兼程’,不过都是为了自个儿罢了。我今日只问你一句,李象令,李永元纵恶行凶,你要怎么处置?”
李象令说:“我师弟已身首异处,敢问严宗主,还要怎么处置?”
严宗主道:“自然是把他剔除宗名、剥去?李姓,彻彻底底逐出雷骨门!然后?再将他的首级悬挂城门,以?儆效尤!”
李象令说:“哦,不成。”
严宗主顿时粗眉一竖:“不成?你说不成?”
李象令道:“仙音城神祇堕化不假,可究竟是不是我师弟纵凶行恶,怕还不能这么早就盖棺定论。”
严宗主猛拍桌案,喝道:“你怎敢这么说?这半月我等协力调查,早已将此事弄森*晚*整*理得明明白白,你现在是要撇清关系,不承认吗?”
黄长老劝道:“行源,你且听她说几句吧!象令,你何出此言?”
李象令说:“此事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就凭他是仙音城驻守,便?说他纵恶行凶,别说是我李象令,就是其他人也难信服。”
李金麟听到这里,忽然叹气,对江濯小声说:“彻查此事的都是别家,今日以?前,他们甚至不许我们进城……知隐兄弟,你说的前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前因?”
江濯正欲回答,就听台上的严宗主冷笑:“好!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要证据是吗?那我就拿出证据!应之兄,还请带人证!”
李金麟说:“奇了!他们前些日子一直说全?城人都死了,怎么还冒出个人证来??”
两个人扭头?,看那天命司的宋应之对几个随从耳语。不消一会儿,随从们便?带上来?两个人。
黄族长问:“上来?何人?”
那两人一个说:“小的、小的是仙音城城郊村落的里长……”
另一个道:“弟子乃雷骨门李永元嫡传。”
严宗主俯身,先指了那个里长:“你先来?,记得对李掌门实言相告,不要有丝毫隐瞒!”
里长诚惶诚恐,全?身哆嗦:“小的不、不敢说。”
庞族长说:“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不必害怕,就算有人剑术了得,也不敢在此当众行凶。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他话里话外暗示李象令危险,江濯盯着?那里长,忽然想起来?这个里长,怕不是当日店小二故事里的主角!
果然,那里长几次偷瞄李象令,结结巴巴道:“一年前,村里遭了贼,丢、丢失许多鸡犬……我,我带人月夜擒贼,却不慎撞、撞见李仙师……”
严宗主说:“你说明白!你撞见李永元,他当时在干什么?”
里长道:“他……他正拿着?一根蜡烛,因见着?我们一行人,便?说我们误闯了禁地?,随后?把我们召入一个破庙中?……一进破庙,仙师他就发?了疯,要拔剑杀人,我、我吓得要死……”
庞族长叹气,看向四周,朗声说:“诸位可知,这仙音城里的仙音烛,本就是他雷骨门缚灵造出的神?祇。那李永元多年被叫‘第二’,心有不甘,遂想出这样的法子,用人血祭祀,引诱仙音烛堕化。”
众人只知殉人一事,却不知这里面的细节,如今听了,不禁群情激奋,骂道:“什么‘第一’,什么‘第二’,不都是他雷骨门自己封的吗?这满城百姓何其无辜,要为他们师姐弟相争而死!”
“歹毒,真是歹毒!”
“李永元一死了之,可这口恶气实在难除!别说是剔名除姓,就是把他扒骨抽筋也是该的!”
“吊了他的头?,让大伙儿轮番唾骂……”
江濯一股气血冲头?,握紧不惊剑,盯着?台上的里长:“哦?你说李永元发?疯,可他要杀人,怎么偏偏放过了你?你比他还厉害吗?”
他声音清润,极为出挑。众人皆看了过来?,唯独那台上自称是李永元嫡传的弟子抖了抖。
里长说:“我、我装了疯……”
江濯放声大笑,眼尾的红印烈烈:“你很厉害,在一个疯子面前装疯,还能骗过他,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