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洛胥咬牙道:“你说我是规矩的!”

明濯蹲下身,伸出一指,戳歪小洛胥的脸:“怎么,我不听你的,你还能?杀我?你真是大了会咬人,小的时候也这么讨厌。”

小洛胥说:“什么大了小的……你要是不肯背我,就放我在这里,大不了冻死……”

明濯道:“那你冻死吧。”

小洛胥心痛加剧,说:“你是霈都来的,见没见过那个储君?!”

明濯道:“见过,你有话对他说?”

小洛胥脖颈里漏了雪,脸上的血污也没擦,有几分恨意:“叫他藏好了,别被我抓到……”

他心痛得?厉害,没片刻就陷入呓语,意识模糊间,似乎被拎了起来。

明濯拖着?人,将氅衣罩在小洛胥的脑袋上,动作称不上温柔。他想走,又不知道往哪儿走。思索时,忽然?想到,如果这发生的一切都是洛胥经历过的,那在没有他的前提下,洛胥当初是如何脱困的呢?

半晌后,明濯回过头,重新打量起背后的寝殿。那殿门黑黢黢的,从内淌出许多血,在台阶上铺开?,如似蛛网。有一串足印延伸到跟前,正是小洛胥刚刚走过的。

第114章 小糊涂 我只是霸占你的东西。

小洛胥是被闷醒的, 他浑身的汗不停往外发,背部都?湿透了。等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是被氅衣给裹住了。天黑沉沉, 他想起昏迷前的种种, 猛地坐起身, 去摸自己的刀, 谁知这一摸, 却?摸了个空!

明濯问:“你找什么??”

小洛胥回答:“没什么?。”

明濯道:“心都?慌了, 还说没什么?。”

小洛胥故作镇定:“我没有慌。我知道, 你要是真的想杀我, 不管我有没有刀, 都?是一个死。”

明濯说:“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你倘若没有慌, 怎么?还没有发现,你不仅刀没了,就连甲也没了。”

小洛胥大吃一惊,他拉开氅衣, 发现自己身上?的银甲果真不见了,不禁道:“你、你怎么?能卸我的甲?!”

明濯说:“我怎么?不能?你落到我的手上?, 我自然想卸就卸。”

小洛胥的伤口?没有包扎,如?今没了银甲的遮掩, 单衣更盖不住血迹。他像露了底的刺猬, 连忙把氅衣拉回来, 将自己重新裹严实, 道:“这甲非比寻常,从来都?只听我一个人的。你用了什么?秘法??快把它还给我!”

明濯刁难他:“我用了什么?秘法?你不必管,你只须知道,它以前是只听你的, 但是以后,它只听我的。”

小洛胥说:“我不信。这甲是我爹特制的,上?面刻着我的调令秘咒,即使你能强行把它卸掉,也无法?使它听你的话,不然你现在?把它叫出?来试试。”

明濯忽然笑起来,小洛胥问:“你笑什么??做不到吗?”

四下昏暗,小洛胥隐约能看见明濯的身形轮廓,这人斜架着手臂,姿态落拓,像是坐惯了高位,没个正形。他笑了半晌,道:“你拿话激我,想要套出?银甲的下落,可?惜我不想上?这个当。”

小洛胥被戳穿了心思,也不急着反驳,而?是把下巴一沉,将半张脸都?没进了毛绒绒的银兽尾里。他盯着明濯,说:“不上?当就不上?当,其实那银甲说特别,也只是特别在?材质上?,在?天海,人人都?能穿。你要是喜欢,天亮后我送你一套,作为你救我的谢礼之一。”

明濯道:“不必这么?麻烦,我说了,你的东西都?是我的。”

小洛胥说:“你的话我不明白,我的东西为什么?就是你的?如?果我没有记错,今日?是你和我第一次见面。”

“这世上?还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要‘生死相许’的,我只是霸占你的东西,还没有像他一样,霸占你的生死。”明濯垂下手,拨拉着什么?,“你身上?的伤是亚父弄的吗?”

小洛胥道:“是。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我的伤也算你的?”

“算,”明濯说,“以后如?果有人要杀你、打你,你都?不许随他们的愿。”

小洛胥像是听见了什么?奇闻:“你刚才说,你不像‘他’一样霸占别人的生死,怎么?一转眼,就又变卦了?”

明濯丝毫不觉得理亏:“我刚说的是第一次见面,现在?你晕了又醒,我们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

小洛胥道:“要杀我、打我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我是不想随他们的愿,可?真到了紧要关?头,也容不得我想不想。这件事我没法?答应你。”

“你今早明明能杀那亚父,却?要在?我面前故作吃力,非得等我助你一臂之力才肯动手,其实就是想探一探我的深浅。如?今又用这种话来回答我,是想我答应你,如?果杀你、打你的人很厉害,我就再出?来替你撑一撑腰。”明濯“刺啦”地撕了张火符,指间亮起微弱的光。他琥珀瞳微微垂,瞟向小洛胥:“我看你不管是大还是小,肚子里装的都?是坏水。”

正说着,腿边隆起道黑浪。小洛胥借着火光,定睛一看,喊道:“洛游,你好没出?息!”

黑豹金瞳半阖,在?明濯手底下打瞌睡儿似的,懒懒伸腰。它还没有日?后那般巨大的体型,起来蹭了明濯的腿,绕了半圈,尾巴扑过小洛胥的脸,又猫一般地回到明濯身边卧下。

明濯吹开火符燃起的灰,说:“这事你只能答应我,因为你不能死。你的心不痛了对吗?那是有人替你安抚了‘小储君’。我进来的时候就很奇怪,现在?大约明白了一些,这局看似只有两个人,其实是四个人。香神必是吃人时犯了糊涂,把我跟他放错了地方。”

第115章 银火苗 “我说到做到,是不是?”……

洛胥盯着打开的箱子, 陷入一阵沉思。

这箱子不仅外面镶金嵌玉,里面也堆金叠玉,但若只是如此?, 还不至于令洛胥凝目注视, 真正引起他注意的, 是蜷缩在这些?宝物上的人。那人原本在小声啜泣, 可是箱子打开后, 他却不再出声, 只将自己缩得更小, 仿佛要消失了才?好。

“我不是你娘。”洛胥提起宫灯, 没?有贸然去照对方?, 而是问, “你哪里痛?”

那人身?上罩着件宫装宽袍,猩红底上滚满明?氏专用的徽纹,那花样乍一看?,恍若一丛团开在珠宝上的白?薇。他孩子似的, 身?形矮小,被这袍子上的白?薇花给埋住了, 只有一双交错的腕子露在外头。当他听见洛胥的声音,袍子上的白?薇都像是遭了风袭, 瑟瑟抖起来。

“……走, ”那人呓语, “别缠着我……”

刚刚离得远, 又是模糊的啜泣声,洛胥没?有听清楚,如今待在跟前?,发现这人声音稚嫩, 像是个小鬼。他说:“我常缠着你吗?”

那人不理会他,自顾自念着一些?细碎的话。洛胥听了半晌,听出这人念的都是驱邪劾鬼的咒诀,只是不知道是哪个不成器的师父教的,竟然没?一个是对的。洛胥道:“你会念驱邪咒,不是鬼。那藏在袍子底下干什么?出来给我看?一看?。”

他在异香里失去了方?向,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所见所闻都是香神的安排,因此?耐心不多,伸出手就把袍子掀了。

宫灯的灯光一晃,满箱的玛瑙翡翠都失了光彩,那袍子底下还真盖着个小孩!这箱子很小,就算是小孩,想要待在里面也必须蜷起身?子,把腿紧紧箍起来才?行。适才?有袍子遮挡,现在掀开了才?知道,这玉琢似的小人双腿并蜷,被自己的交错的腕子给箍住了,而两只手腕上又各扣着一个铁环,铁链交缠,还有一头拴在他脖子上,将他整个人锁成了个虾子!

小孩原本生得聪明?漂亮,比雪团儿捏得还要乖觉可爱,可是如今不仅套着链子,脸上还布满暗红色的咒文。洛胥的心猛地抽痛起来,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丢掉了宫灯。

“滚开!”小明?濯似是怕光,在袍子被掀开的那一刻就开始剧烈挣扎。铁链哗啦作响,他的手腕和脖子都被勒得血淋淋,尖叫道:“滚开,滚!”

洛胥拽起袍子,将小明?濯重新包起来。小明?濯浑身?哆嗦,挣不断铁链,就咬洛胥,他琥珀瞳里布着血丝,死死瞪着洛胥,仿佛狠极了、凶惯了,一定要把靠近自己的所有东西全撕碎了才?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