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鸣道:“殿下乔装到此,是?为什么事?”
明?晗此时还未登基,但已是?闻名六州的美男子。林长鸣听说他修为寻常,只是?脾气很好,在昶城也享有贤能的美名。
明?晗在亭前踱步,似是?有什么心事:“若是?别人问?我?,我?必不敢实言相告,可?若是?如意郎问?,那便是?天意相助。不瞒你说,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彻查小城河神堕化一事。”
林长鸣不解:“既然是?为了小城河神一事,殿下何不与此次新来驻扎的正刀官详谈,而是?要乔装打扮?”
明?晗说:“如意郎有所不知,我?们明?氏虽然从光州起势,却也在此备受牵制。此次事关堕神,原本应该重罚驻扎此地的官员,可?惜当初的正刀官已死,好些证据都缺失了,我?只好亲自前来探查一番。这件事很隐秘,还请如意郎为我?保密。”
他身?份高贵,态度又如此可?亲,林长鸣哪里还能不服?当下连连称是?。明?晗邀请林长鸣到亭中坐,又从袖中拿出美酒相待。
林长鸣道:“河神堕化的详细情况,江郎君临行前已经禀报昶城,难道殿下还有不解之处吗?”
明?晗沉吟片刻,说:“若说不解之处,确有一点。如意郎或许不知道,此地起初并?没有什么河神,是?几年?前大水肆虐,忽然从中冒出个神祇来。自从有了这河神,此地便经常出现一些异象,我?对祂早有怀疑,此次堕化闹得这样厉害,我?担心并?不是?偶然。”
林长鸣道:“不是?偶然,难道还是?人为?”
明?晗面露犹豫,半晌后,他说:“不错,我?怀疑此次堕化正是?人为。如意郎,你仔细想?一想?,这世上有几个神祇会说人话?若是?依照江郎君所言,那河神不仅会说人话,还擅长蛊惑人心,那岂不是?远比日神月神还要厉害?”
林长鸣悚然:“可?是?乔装神祇一事何其难办。”
明晗道:“对你我来说的确难办,可?对另一种人来说并?不难。”
林长鸣说:“谁?”
明?晗望向?亭外,沉声道:“自然是壶鬼族。不知如意郎可?还记得,江郎君曾说过,他疯魔杀人时,满城都是?纸屑。唉,你还不知道吧?所谓的纸人、纸屑,都是?壶鬼族傀儡术中的一种!我此番前来,正是?怀疑这里有人与壶鬼族勾结。”
林长鸣说:“壶鬼族避世已久,与他们勾结所图何事?”
明晗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四山和天海!”
林长鸣大吃一惊:“这是?为什么?若是?没有四山,天海必会倒倾,到时候大水肆虐,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明?晗说:“壶鬼族与咱们并?不同源,他们驱鬼驭蛇,本就是?邪道,自然不能以常理揣测。况且你也应该知道,自从女王将他们驱逐出六州境内以后,他们便与我?们明?氏结下了血仇。”
林长鸣回忆起阵中种种,越发心惊,喃喃道:“不错……祂在阵中那样逼迫江临斋,本就是?一桩怪事。”
“此事本不该透露给外人,但我?实在可?惜江郎君,他是?受我?们明?氏所累,才会遭人算计。”明?晗起身?,在亭中惆怅,“他没了徒弟,一身?的修为又都在阵中作废,日后恐怕也做不了掌门了。我?一想?到这些事,便愧疚难安,若不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以后我?也无颜再见北鹭山的诸位朋友。”
林长鸣心潮起伏,立刻说:“此事既然与我?有关,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明?晗道:“如意郎不愧是?位真君子,可?是?此事重大,又牵扯极广,还不知背后有怎样的阴谋,我?不能贸然将你卷入。”
林长鸣说:“事关四山,义不容辞。殿下要怎么查?尽管吩咐我?就是?。”
明?晗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与如意郎客气了。此事要查,还须从这小城入手。大凡是?咒诀,使用过后必定会留下痕迹,我?正是?在找壶鬼族施展傀儡术的痕迹。”
林长鸣又问?是?怎样的痕迹,明?晗与他细说了一番,他都记在心中。回去后,他不免辗转反侧,一时想?到江临斋,一时又想?到壶鬼族。
“师父,”林长鸣用手指在半空勾画出飞送令的咒诀,轻声说,“这事若真是?壶鬼族所为,那封天就不算数,既然不算数,你的修为兴许还有恢复的机会。”
飞送令成型,他看?了半晌,最终又掐灭了。
为了查傀儡术的痕迹,林长鸣又在小城逗留半月。这半月里,他不断走在熟悉的街头,像江临斋在阵中徘徊一般,寻找着蛛丝马迹。
一日,林长鸣再入河神庙,终于在大鼎的烟灰中找到了些许红色纸屑。他将这些红色纸屑交给明?晗,明?晗将纸屑仔细打量,说:“事到如今,终于可?以盖棺定论了。但是?壶鬼族人行踪诡秘,想?要找到他们,还须费一番功夫。”
林长鸣道:“可?惜此事没有涉及生死阴阳,不然可?以前去天海,向?天海御君求一枚阴阳子儿来问?问?。”
“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不敢惊动天海御君。若说追踪溯灵,我?倒有个办法。”明?晗把纸屑呈在掌心里,另一只手在半空轻轻一勾,纸屑都站了起来,“我?们明?氏珍藏着一本有关壶鬼族傀儡术的秘法,里面说过,只要在对方的傀儡上施一种咒诀,便能使其自发地飘向?主人。”
那些纸屑悠悠升空,但片刻后,便又纷纷落了回来。
林长鸣说:“这是?怎么了?”
明?晗面露苦笑:“是?我?学艺不精、修为太低,无法操控这些纸屑。此事若要施行,恐怕还要由你来。”
林长鸣道:“这如何能行?既然是?明?氏珍藏,便不能轻易给外人瞧。何况我?修画符之术,怎么能……”
他本想?说自己?不能改修别人的咒诀,可?是?刹那间又想?到了婆娑门。若说破戒,他早已破了。
明?晗说:“我?知道此事是?在强人所难,可?是?我?能信过的人寥寥无几。如意郎,你还没有看?过那本秘法,因此不知道,这咒诀要说简单,也很简单,只要修为足够就能学习,但要说难,也很难,因为施咒人还须得会一些傀儡术,否则极容易混淆真假。我?看?这些傀儡术都太邪异,也不敢轻易交给别人,所以思来想?去,只好请求你。”
他叹息一声,把纸屑轻轻拢在指间,又说:“设局人心思缜密,只怕不会再留下其他痕迹。那些傀儡术都晦涩难懂,我?能理解得不多,你若是?愿意,我?就赠给你……”
林长鸣要说什么,明?晗摇手制止了他,道:“我?留着也是?留着,常言不是?说吗?宝剑赠英雄,这本秘法早该交给你们苦乌族译解。”
林长鸣终于不再推脱:“殿下如此恩情,在下必不敢忘。待我?学会那咒诀,一定将译出的傀儡术详细写与殿下。”
如此,林长鸣便回了东照山,开?始钻研那本傀儡术秘法。那书真如明?晗所言,艰涩难懂,林长鸣为解其意,花了数年?的时间。这些年?,他没有忘记留心北鹭山,可?是?江临斋封剑归山,再也没有出来过,他只能借四山聚首的机会打听江临斋的消息。
听说江临斋避世不出,不再教弟子剑法。
林长鸣时常写信,却一封也没有寄出过。他学会了编灯笼,形状有鸟、有兔,但从来没有鱼。这样许多年?后,他终于将那本秘法尽数译解,并?学会了其中的咒诀。
明?晗与他已成好友,两人再见时,林长鸣将秘法奉还。明?晗欲言又止,待分别时,林长鸣才得知
婆娑门新换了掌门,江临斋已然消散。
明?晗说:“路上的消息发得慢,依江思故的意思,是?先?……长鸣,你怎么了?!”
林长鸣觉得天旋地转,他茫然摸向?腰间,千金笔不知丢到了哪里。笔没了,火鱼金饰没了,如今连江临斋也没了。
明?晗道:“此事不该这样说给你,只是?消息总会瞒不住,长鸣……长鸣!”
林长鸣想?说什么,但是?话没出口,血先?呛出来了。他狼狈地擦拭,不断向?明?晗摆手。没事,他没事。他起身?,眼前跟着一黑,栽倒在地。
第99章 镇天关(二十) 你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