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个四山掌门……
林长鸣看不下去,他把伞收了,也跳了下去。这?阵他一个人说得不算,若想要知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关?键还在江临斋。
渠沟里的水浑臭不堪,林长鸣强忍着不适,在水中胡乱摸索。最后?,他在一个渠沟缝隙间?,扣出了一个胭脂粉盒。
这?东西小巧别致,像是林长鸣会买来哄人的。他把胭脂粉盒拿在手?上?,发现它破了口?,里面的胭脂香粉早没?了。见江临斋还在找,林长鸣便大着胆子敲了敲胭脂粉盒。
那“哐、哐”的声音果然吸引了江临斋,他回过身,循声摸过来。林长鸣好人做到?底,把胭脂粉盒递到?他的手?上?。
两个人手?指相碰,共握着胭脂粉盒。刹那间?,雨似乎变大了。林长鸣耳边隐隐传来几声喊叫,紧接着,他看见了一个少年,更确切地说,是看见了一个少年被杀的经过。
血喷在脸上?,少年像断了线的风筝,在人群中被撕扯。胭脂粉盒掉出来,被踩踏变形,少年一直喊着“师父”,直到?被扔入渠沟。
林长鸣猝然后?退,胭脂粉盒脱了手?,落回江临斋的掌心。他这?才?明白,原来江临斋不是在找东西,而是在找徒弟!
江临斋捏着胭脂粉盒,脸上?全是雨水,他侧耳听了片刻,离开?渠沟,继续往前。林长鸣跟着他,又捡到?了一缕头发和两把断剑。
林长鸣发现,只?要他和江临斋同时握着这?些东西,就能借机窥见到?一些场景。这?些场景大都是弟子们被杀的经过,林长鸣凭靠这?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逐渐拼凑出事情的大概。
“河神设计将你引走,又利用傀儡杀了你的四个徒弟,等到?你赶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死?了,”林长鸣撑着伞,长叹一气,“所以你一时间?无法接受,就变成这?样了。”
他说完,便听见拔剑的声音,这?才?想起来,自己不能说话的!
林长鸣连忙后?退,可是江临斋太快了,无忧剑几乎是立刻就到?了跟前。林长鸣情急智生,忽然喊了声:“师父!”
伞断开?,雨打青衫,无忧剑停在喉咙前,不再逼近。
林长鸣抵着寒锋,喉间?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痕。他轻咽唾液,又唤了一声:“……师父。”
一只?手?伸过来,落在他的头上?。
林长鸣六岁开?窍,跟自己的师父不算亲近,他们苦乌族规矩甚严,大伙儿画符修行都在一块儿,不像婆娑门,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
那只?手?满是血污,摸完林长鸣的头,又摸林长鸣的脸。冰凉的触感从?面颊上?滑过,林长鸣微微偏开?头,他其实比江临斋大一些,又自认是东照山的魁首,在外头威风惯了,突然让人这?样摸,有些不自在。
江临斋眉目舒展,眼眸中终于有了林长鸣的身影。
林长鸣问:“你醒了吗……”
江临斋叫他:“间?夷。”
林长鸣一愣,不知道这?个间?夷是谁,但是他反应很?快,猜测这?个“间?夷”必定也是江临斋的弟子之一。可怜如意郎风光一世,到?这?时,也只?能强撑镇定,别别扭扭地回了声:“……嗯。”
江临斋握住他的手?,带着他转身往前走。那两把断剑挂在腰侧,“叮当”轻响。
林长鸣脸上?沾了血,被雨一冲,青衫都脏了。他顾不得干净,只?觉得这?人行迹古怪,已经疯了,可是他素来会怜惜人,以为“间?夷”必定也死?了,所以便由着江临斋带自己走。
江临斋带着林长鸣走过街道,怪事出现了,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地方忽然变得热闹起来,两侧的旗帜酒幡飘动,那些叫卖的、杂耍的高?声唱和,行人如织,不断从?他们身边经过。
林长鸣知道,这?是封魇阵的“无中生有”,它以江临斋的意念为主,还原了江临斋刚入城时看到?的场景。
“封魇阵通常只?有一个布阵人,这?次的经历也算是奇闻,”林长鸣说,“我们若是想要破阵杀神,就得意念统一,否则一个世界有两个想法,迟早会乱起来。”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这?番话太不像“间?夷”了,因此
他又死?了。
好在这?次没?有回到?街角,而是回到?了撑伞的地方。林长鸣一睁眼,无忧剑正悬在喉间?,他脱口?而出:“师父!”
这?一次自然许多,林长鸣由江临斋拉着,再度走向热闹的街道。他在这?死?来死?去的经历中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只?要他别乱讲话,并且表现得像间?夷,江临斋就不会杀他。
两个人走过街道,来到?一条河边,河上?立着个奇绝的河神庙,庙前还有个大鼎,鼎中燃着香。
江临斋说:“去收拾东西,等天一黑,就带着你师弟师妹们回北鹭山。”
这?是他第一次跟林长鸣讲这?么长的话,那语气寻常,人也看着很?清醒。
林长鸣抓着千金笔,思忖着如何回答。他既不了解间?夷,也不了解江临斋,只?是想到?江临斋刚刚的样子,便猜测他们生活中必定感情很?好,于是说:“大敌当前,怎么能让师父一个人面对?我不走,我陪你”
无忧剑又又又来了!
林长鸣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这?人都为徒弟疯魔了,怎么还听不得一点好话、软话!难不成他们师徒平时都是直接开?呛的?
重来时林长鸣说:“好,师父,你要留就留,我绝不干涉,我马上?带着师弟师妹”
死?了。
再来一次林长鸣说:“师父,好师父,我求”
又死?了。
林长鸣咬牙,在江临斋的注视中绞尽脑汁:“师父你等等我先叫师弟师妹过来你别拔剑他妈的江临斋你真是疯了”
死?、死?、死?!
林长鸣喉咙都要被抹出茧子了,他试图反抗,但是他根本打不过江临斋。那剑越来越快,以至于到?最后?他还没?开?口?,脖子就先痛起来了。
“我……”林长鸣已然麻木,他心灰意冷,对江临斋说出一点真心话,“我不行……师父。”
他等着剑来,可是这?次没?有。江临斋似有预料,把腰间?象征婆娑门的火鱼金饰抛给了他。
“路上?没?有我,”江临斋说,“你就是最大的,不要说不行。”
林长鸣拿着火鱼金饰,鬼使神差地问:“没?有你?什么意思,你不跟着一起走森*晚*整*理?”
江临斋看着他,握住了剑,就在林长鸣以为这?句话又说错了的时候,江临斋把无忧剑递到?了他的胸口?。
“这?天还没?有封完,”江临斋说,“我慢一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