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濯吹开几片飞雪:“原来她是借酒消愁。看来这世?上爱喝酒的人里?,没几个是快乐的。以前有个人常对?我说北鹭山,我还以为姓江的是世?上最逍遥的。”

江雪晴说:“这话说得也没错。”

明濯道:“嗯?是吗?”

江雪晴微偏头,“看”了下明濯:“你看我师父,别人打架她喝酒,别人作乱她喝酒,要是有一日?天塌了,她也许还在喝酒。这还不算逍遥吗?”

明濯放慢脚步:“要是真的很逍遥,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他?们边说话边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会客堂附近。石板路上有几行凌乱的脚印,几个人围在外头,正在说话。

“飞送令传回去,让大伙儿评评理……”

“我看万宗会现在就?该开,再拖下去,只会惹出更大的祸事!”

“永泽实在可恨……也不知道他?施了什么妖法,让御君这样保他?。我们虽然人多,却都上不来啊。”

居中的青年面?孔苍白,衣衫不整,像是刚被人拖出来的,看着很凄恻。他?本来抱起拳,想说些什么,忽然余光一亮,见?雪中走出两个人。

“雪晴小师妹!”他?推开人,几步走到跟前,“你也来了?怎的不传音给我,雪这么大,我可以接你的!”

江雪晴听出他?的声音,礼貌地说:“崔师兄,好巧。”

崔长亭见?到她原有几分激动,但又见?她身旁立着个男子,不由得打量起来。只见?这男子长身玉立,生?得极出挑,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似有笑意,瞟向人的时?候,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这位……”崔长亭险些咬着舌头,“这位兄弟是?”

江雪晴说:“这位是御卫大哥,我半道上迷了路,是他?送我过来的。”

崔长亭看明濯身穿黑色常服,只觉得眼熟,可是仓促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刚被赶出来,对?天海御卫难有好脸色,只是当着江雪晴的面?,也不好发作,只能?勉强点?了点?头:“多谢这位兄弟。雪晴小师妹,你师父也到了吗?”

江雪晴奇怪道:“早到了,你们没有碰见?吗?”

崔长亭叹口气,想引着江雪晴走几步,可是明濯占着位置纹丝不动,只拿眼瞧着他?。他?只好说:“没有碰见?,唉,此事说起来也是误会……”

跟着他?的弟子道:“哪有误会?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就?叫虎落平阳被犬欺!从前瑞泉、瑞山仙师还在的时?候,六州哪有人敢这么对?咱们?如今人死了,可算给着机会了。”

明濯听得有趣:“你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嗯,你们乾坤派是虎,那个洛……御君是犬咯?”

他?问?得这么直白,谁敢真回答?那弟子躲闪搪塞:“我打个比方,可没真说御君是……”

崔长亭虽有不满,但也深知这里?是谁的地盘,把话截过去:“御君受永泽的妖言蛊惑,与?咱们有误会,这都是一时?的,没什么可说。雪晴小师妹,你带我去见?你师父好吗?我有大事要与?她详谈。”

江雪晴说:“我师父今日前来,亦有大事与?御君详谈,恐怕……”

又一弟子道:“六州现在最大的事就?是杀永泽!雪晴小师妹,别人都说‘四山一体,同舟共济’,可是你们婆娑门怎么次次都有其他大事?”

崔长亭说:“休要无礼!散还君近年来时常闭关,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情,偏你要拿出来饶舌,真是没规矩!雪晴小师妹,请你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是情急,才会这样口不择言。”

他?又叹一口气,愁容满面?,半晌后,忽然落了泪:“你瞧见?我这身丧服了吗?是我师父……我们乾坤派接连失了两位魁首,如今是真的穷途末路了。原本只是我们乾坤派遭难也就?罢了,可是你还不知道吧?这次前去朝见?的宗门弟子也全死了。”

另一个人说:“那永泽发了狂,先杀了入都的人,接着又把没入都的也杀了。霈都现在血流成河,御君还要保他?,这如何不让人寒心?”

明濯原本看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还算有耐心,听到这里?不禁眼皮微跳:“你们去了数万名宗门弟子,永泽就?是想杀,一夜间也杀不完。”

一个人说:“永泽有白薇武士,怎么杀不完?他?当时?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没有跑掉!”

另一个人道:“除了御君,便只有个神州门的魁首还活着,他?当时?跑出霈都,亲眼看到白薇武士在城外杀人!”

雪片掉进衣领里?,立时?化了。明濯眯起眼:“白薇武士?”

白薇武士早从明晗时?期就?被清理掉了,明濯用的都是纸人所化的赝品,他?昨晚人都不在霈都,又怎么操控白薇武士杀人?

崔长亭说:“那神州门的魁首名叫傅征,是我师父的至交好友,若非他?亲眼所见?,我怎么敢到天海来问?御君要人?雪晴小师妹,此事事关重?大,我须得跟你师父散还君好好谈一谈。”

几人纷纷道:“现在十几个宗族门派都守在南皇山顶峰,只盼着能?有个说法。”

“永泽离奇发狂,恐怕另有所图。他?当日?不肯交出瑞泉仙师的尸体,会不会是因为知道了咱们乾坤派调灵的秘法?”

“我看就?是用了咱们的秘法,不然凭他?那样的灵根,如何能?杀这么多人?”

“听那傅征说,永泽还养了个花豹子,封为丞相,真是荒唐……”

众人激忿填膺,突然看见?一只花豹贴着明濯的腰冒了出来。那豹子尾巴微勾,猫似的,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你们管天管地,”明濯垂手,两指轻轻滑过花丞相头顶的纹路,“还管豹子能?不能?做丞相?”

众人皆愣住了,不知是谁先退了两步,仓皇喊道:“你,你你是”

崔长亭面?色已变,他?顾不得江雪晴,连退数步,手摸到腰间的刀柄,厉声说:“永泽!”

风吹动江雪晴手中的火鱼灯笼,她微皱眉:“谁?”

刀已出鞘,寒光暴起。漫天的雪花骤然旋动,如似柳叶飞刀,在风的作用下尽数向明濯冲去!

江雪晴衣着单薄,一双手在路上冻得通红,被风猛地一吹,不自觉地压住剑柄:“崔师兄,且慢”

她肩头一沉,落下个宽大的外袍来,把她罩在了身后。明濯捏着指环,乌发让风吹得飘动,他?悠悠道:“不是说‘四山一体,同舟共济’吗?怎么害怕的时?候,就?连小师妹也不要了?”

崔长亭见?飞雪没能?伤到他?,不禁喝道:“拿下他?!”

四周的风呼呼狂响,霎时?间,飞雪又旋做无?数薄刃,急促杀来。这次众人齐力,在明濯面?前亮出一排刀光。

霏霏雪尘中,一只纸人经风而起。明濯打响指节,纸人立时?变作粉面?官仆。粉面?官仆一落地,便从两侧抽出双刀来。

说时?迟那时?快,刀与?刀猛地相碰,在雪中震出一道风浪。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