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方少什么意思,能说清楚一点吗?”
陈释钰一口一个方少,把他往远了推,方添越心口堵得慌。陈释钰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来不会跟人过不去,如果他让你难受了,那只能是故意的。
陈释钰还在生他的气。
“你在生我的气。”
“我怎么敢。”方添越话音刚落,陈释钰立马无缝连接,嘴上说着不敢,实则咄咄逼人。
“释钰我……”
“方少,今天是我们陈家的家宴。”陈释钰立马打断。
方添越懊恼不已,一见陈释钰他就方寸大乱,差点儿忘了这里是西林苑。这里除了他,都是陈家人。
许烬阳和陈燕廷在楼上倚着栏杆往下看,方添越和陈释钰的一举一动都被纳入眼里。许烬阳下巴垫在手臂上,对着身边的陈燕廷故作天真地挤眉弄眼。
“哥,你男朋友的心好像不干净啊。”
面对许烬阳的拱火,陈燕廷无所谓地哼笑。他又抽出一根烟,没点燃,就含进嘴里干叼着。他没好气地回答道:“他什么时候干净过?”
许烬阳歪了一下脑袋看他,脸贴着手背,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那你当初干嘛要想尽办法收了他?”
许烬阳说辞还算委婉,说好听点,是想尽办法,说难听点,是不择手段。陈燕廷收回视线斜着眼瞥他,露出一个难以琢磨的笑容,一副无奖竞猜的模样。
“你猜?”
许烬阳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又把下巴垫了回去,瓮声瓮气地说:“啧,我才不猜呢。”
纵使陈燕廷再疼他,有些事他也得懂得适可而止。再说了,陈燕廷的事是他能猜的吗?
第三章
陈家的家宴向来不纯粹。
家宴在别人家存在的意义或许只是连结家庭成员情感,维持良好的家族氛围的作用。但在陈家,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借着吃饭的方式交流、传达信息。
这次家宴发起理由是为陈释钰接风洗尘,但所有人都知道单凭一个陈释钰不可能成为家宴的中心目的,只是借着陈释钰回国的由头把人都聚在一起罢了。
抛开关晓荷和陈释钰,陈家人之间的关系相比起京城内某些高门大户不算复杂,甚至可以说算得上还不错。
即使陈敬山没能处理好自己的情感婚姻给陈家带来不小声誉上的麻烦,但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从未破裂过。陈峥林和陈舒云依然能把陈敬山单独剥离开来,把他当成自家兄长看待。
大家都不是什么刻薄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刻意针对或者亏待陈释钰。陈释钰是私生子没错,但也是陈家的一份子,迈出陈家这个大门,他的名字顶着是陈家的姓。他的一切举动不仅仅会归到关晓荷头上,也会链接到陈家头上。
至于陈燕廷个人怎么想又会怎么做,这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他们既然能包容陈释钰,那就更得体谅陈燕廷。
“姑姑。”
陈释钰见到陈舒云,趁机摆脱方添越,过去同她问好。
太久没见了陈舒云也很高兴,拉着陈释钰去窗边的塌,叫人上茶准备长聊。陈释钰性格好,懂事、耐心,愿意陪长辈说话,也愿意听长辈啰嗦。不像许烬 棢 站 : ? ? ? . ? ?? ? ? . ? ? ? 阳,惯是个闹腾闲不住的,一句话当半句听,每天急吼吼的,不知道的以为身后有狗在撵。
陈舒云和许烬阳都跟陈释钰关系不错,尽管她不喜欢关晓荷,但她不是那种迁怒于孩子的人。见到陈释钰的时候她自己也已经当上母亲了,而且当时那个场面,她也实在是迁怒不起来。
当年关晓荷带陈释钰上陈家,大嫂才病逝不过两个月,而陈释钰那年也才五岁。关晓荷一闹,嫂子娘家人闻讯而来,吵成一片。陈释钰就这样淹没在大人堆里,他不安地拽着关晓荷的衣角,怯弱地探着半只眼睛打量着周围陌生环境。他以为藏在妈妈身后是寻到了避风港,实则早已经被当成筹码推了出去。
陈舒云当时在一旁看着心里也不舒服,她没敢表现出来,尤其是在看到陈燕廷后,她的恻隐之心也没能维持多久。陈释钰马上就会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但陈燕廷的已经没有了。
风波过后,她老推着许烬阳多跑陈家来玩儿,怕的就是陈燕廷难受、膈应,让他过来陪陪陈燕廷,逗陈燕廷开心。但没成想一段时间后许烬阳回家跟她聊天嘴里逐渐出现了陈释钰的名字。
许烬阳是她儿子,她了解他,这孩子脑袋就一根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再后来每当许烬阳要去陈家的时候,陈舒云会让许烬阳带上两份礼物,顺便叮嘱他别太马大哈了。陈释钰没少因为他磕碰受伤,每次都还从不生气,不哭也不闹,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和陈释钰关系变好,也是因为这孩子确实招人喜欢。尤其是长大后,学习好,性格好,长得也好,往那儿一杵很是顺眼,是长辈最喜欢的模范样本,连陈老爷子也对他逐渐亲昵起来。
时间久了,陈家其他人都已经能做到把关晓荷和陈释钰区别对待。
除了陈燕廷。
他和所有人的曲线是相反的,陈释钰在别人那里得到的越多,陈燕廷对他的厌恶就深一分。
而陈燕廷对陈释钰独有的尖锐刻薄,陈释钰有着他自己独一套的对应方法。其实算不上是方法,这种出生就陷在道德洼地的情况,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他能做的只有老实的接收、消化。
面对陈燕廷,陈释钰向来能忍,也愿意忍。他从来不发脾气,他好像没有脾气。
唯一一次情绪暴动,是三年前。一直逆来顺受的陈释钰终于爆发出了属于正常人该有情绪。长年没脾气的人突然爆发,崩溃的速度是常人无法估量的。宛如一潭深水湖被炸开堤口,一夜之间水位极速下沉,等隔天去看,只剩湿黏腥臭的淤泥,和裸露在外被太阳暴晒发白的碎石。
陈燕廷把这次事件视为伟大的胜利,陈释钰的崩溃和落败就是胜利的果实。外部怎么传他们不管,但自家人关起门来都知道,这一次是陈燕廷过分了。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陈燕廷先天有找陈释钰麻烦的权利。
陈释钰走后这几年,没有人去劝他回来过,因为他们都知道,他需要时间,也终将回来,只个是时机问题而已。
不管是关晓荷还是陈燕廷又或者是陈老爷子,都不允许陈释钰继续流落他乡。三年刚刚好,再不回来,整个京城的流言蜚语就要该把这件事定性为流放了。这有损陈家的名声。
流言这种东西为了图新鲜,一天一个说法,一人一个样儿。今天说你们陈家宽和包容善待子嗣,明天也就能说你们陈家不近人情苛待孩子。
孩子,是个十分趁手的工具。
所以,当陈老爷子在饭桌上提出让陈释钰去公司集团上班的时候,除了方添越脸色略微古怪外,其他人都没感到意外。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全体目光向陈释钰看齐,有人惊讶,有人不满,最后还会有人打圆场。
陈释钰低眉顺眼应下:“好。”
大家继续唠着家常,自然地滑入下一个无关痛痒的话题。
陈释钰的胃口已经散了一大半,筷子稳稳当当地绞在手中,可就是夹不起一筷子菜。
他有点急了,有人帮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