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得不够好，算不得精锐，不过能在团体里发挥作用就足够了。

所以两区霸主对垒的当天，方添越看到对方队伍突然出现个陌生面孔的时候一瞬间都迷惑了。这人怎么没见过，前两天听说他们班的前锋腿受伤了，所以，是请外援了？

他问他身边的人：“那人谁啊？”

“哦，他啊！一个怪人，每天神出鬼没的，全校没人愿意和他玩儿。”

方添越一边听着朋友说一边瞄着陈释钰，这9班是真没人了吧？派这么个弱鸡上场？万一不小心给撞飞了咋办。

“为什么？”

“呃……好像，好像听说他妈妈是三儿。所以，你懂的。”对方给他抛来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满眼的鄙夷和不屑。

他又打量回的陈释钰，队友在他身边围成一圈商量对策，他就那样安静地站在一旁，看起来没有参与，但显然是有认真听了的。而他的队友时不时偶尔会跟他说几句话，态度也还不错，并没有像他朋友说的那样招人讨厌。

陈释钰在这时候忽然朝他看了一眼，他的心忽地跳了一下，有种偷窥被抓了个现行的尴尬。

然而陈释钰不是在看他，他只是在环视周围，视线刚好扫过他而已。他的尴尬转为窘迫，人家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他慌个什么劲儿？

哨子声吹响，短促、悠长的，尖锐、嘶哑的，在球场上起此彼伏。

所有对方队员的优劣势他们都有做准备，唯独这个陈释钰他一点儿都不了解，交锋到半场他才知道陈释钰的优势是耐心和灵活。

他像一头敏捷的夜间小豹，伺机而动，随机应变。

从下半场开始9班突然发力，比分一直都咬得很紧，两方都在拼极限。因为太过精彩，吸引了各个年级的学生围得水泄不通，尖叫声如雷贯耳。人群自发性的形成两方阵营给自己的支持的队伍摇旗呐喊，篮球场已经变为热火朝天的竞技大舞台。

最后比赛得分追平，加时赛加到了第二场。

双方队员体力都差不多透支，都在强行提着精神在打，比赛越到关键时刻拼的就是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而这本就是陈释钰他们的优势，外加他们那边还有个会调节队员情绪鼓励士气的队长，最后5分钟的胜利自然归于他们。属于逆风开局到后面极限翻盘，令人心潮澎湃的结局，现场人声鼎沸经久不息。

而助长了这一气氛是他和陈释钰，陈释钰把他冲翻了。

原因是他看陈释钰最后这一跃而起的姿势有落地崴脚的风险，他想去接住他，结果他自视甚高。陈释钰是个头不够壮实，但劲儿可真不小，直接把他冲翻在地，擦着地面拖出去一米远，胳膊顿时血流如注，他半边手臂不知道是太痛了还是麻掉了，他也说不清楚。

他只记得陈释钰那张脸了，是整场比赛下来，情绪最丰富的时刻。震惊、慌乱、焦急、抱歉，全都糅杂在他那总是平静淡漠的脸上。很有趣。

陈释钰连忙扶着他起来，周围的人们都呼啦啦地围过来，被裁判老师轰散。

“同学对不起！你怎么样？”

“我以为我是在怜香惜玉，没想到你是想让我死啊。”

陈释钰明显被他的玩笑话给吓到了，整个人手足无措了起来，尤其是看到他膝盖手肘都擦破皮流血的情况下，更是急得不行。方添越很大方，一点儿也不生气，甚至还能笑得出来。

因为是陈释玉把他撞伤的，陈释钰自荐要送他去医院，并且说明了要对此负起责任，于是，那段时间他和陈释钰很快就熟了起来。然而他们的友谊并没有就此展开，他伤好了后，陈释钰就跟在他的生活里退潮了似的，直接不见人了。往后他再去找他，陈释钰对他也不理不睬，要不是陈释钰是个讲礼貌的人，他估计连个简单问候都捞不着。

到了初三陈释钰更是以升学压力为由拒绝和他有任何交谈。陈释钰越是这样他就越来劲，每天追在人家身后跑，反而把原先那一群朋友给追没了。因为他每天除了找陈释钰外就不干别的，没人会陪他玩这场无聊且没有尽头的游戏，久而久之大家都识趣地不再和他一起走了。

他当时并没有觉得陈释钰不识好歹，他只觉得，完了，他遇到他人生的克星了，他要攻克他。

可陈释钰真的是一颗很坚硬的石头，他的金刚钻愣是凿不开半点。就在他以为他和陈释钰毕业后将会就此别过时，转机来了。

他和陈释钰上同一所高中，还分到了一个班。

来报道那天，他百无聊赖地去找自己的班级，刚从楼梯上来，转进教室门口，教室最后排意外地砸下来一个天大的惊喜。那时是一天中最炎热的点，空气是热的，风是温的，他的心是躁的。只是看到陈释钰，他就静下来了。

夏天并不讨厌，往后的夏天都不会讨厌，前提是，有陈释钰。

蜡烛熄灭。陈释钰和李扬帆吹的，他没吹，这根蜡烛续的是友谊，他不想。

第二十一章

时间太晚，李扬帆和方添越都留宿了。快十月的天，夜里竟然罕见的下起了暴雨，外面电闪雷鸣，陈释钰翻来覆去睡不着，翻出那盒被打碎的拼图去了客厅。

他盘腿坐在地上把拼图一股脑倒出来，铺了满地。这是当初方添越送他的，就在他们正式成为朋友的第一天。方添越说这件礼物他已经准备了很久了，一直没机会送出去。

说不触动，肯定是违心话。

他不是讨厌方添越才故意晾着他的，他怎么会讨厌他。他只是不想让陈燕廷发现他交了朋友，不然他和方添越谁都不会好过，他不想伤害别人。

他升高中那年陈燕廷从陈家搬了出去再也没回来，一年里能见他的次数只有两次，每年西林苑的中秋和除夕。那时候陈燕廷已经不屑搭理他，也许是因为腻了，外面的世界很大，他已经有了更多的兴趣爱好。从那以后，他知道到陈燕廷的相关消息几乎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传闻里的陈燕廷已经是风流二世祖的代名词，听说他每天跟唐诏混在一起，满世界撒钱疯玩儿。

陈燕廷走了，他一成不变、沉闷枯燥的人生终于迎来了变化，因为方添越来了。

高中和大学的这几年是他人生中过得最幸福的一段时间。他不必再去担心哪里惹陈燕廷不高兴，也不必再费尽心思寻求和陈燕廷和平相处的办法。他可以作为一个正常人去交友生活，去认识世界。

“是没睡还是醒了？”陈释钰边拨弄着拼片堆边问方添越。

“没睡，渴了。”

陈释钰起来去给他倒水，怀里散落的拼片稀里哗啦落下。方添越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当初送的，一副很经典的卡通图片，汤姆猫和杰瑞鼠。

当初送这幅拼图除了合眼缘外，总觉得他和陈释钰的初次见面就如同汤姆和杰瑞一样，让小看他的自己栽了大跟头，特别有意思。

“不是我弄碎的。”陈释钰把水给他同时解释道。

他刚开始没多久，也就才拼了一个小角。这幅图很大，片数小又多，当初他们两个拼了好一段时间才完工。他很珍惜，还去找了专业的裱画师傅装裱，放在他房间里。

方添越也盘腿坐下和他一起。两个人凌晨两点在拼一副旧图，每找到一块正确的拼图就像找到了一段共同的记忆一样。这时候他才发现每一段记忆里都有着他汹涌又无法抑制的情感。他以为自己藏得很隐晦，现在回头去看，其实他藏得很拙劣。

少年人的蠢蠢欲动怎么可能藏得住，他表现得这么明显，陈释钰不会不知道。

“你知道我喜欢你吧。”

“知道。”

方添越捏了一块拼片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