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乔子遇兼职的酒吧是他和唐诏的朋友开的。店不算大，分上下两层，装修走复古怀旧风，灯光昏暗，人影浮动，主打的就是氛围感。

陈释钰当初送乔子遇过来只能送到胡同口，真正要找到酒吧还需要往里走一小段路。这边不是什么热闹的街区，夜里10点钟已经没什么人走动，偶尔有一两个年轻人迎面而来，大概是从酒吧出来的。

酒吧门口斜对面有条窄道，岔路口分出一块小空地，那里长了颗老槐树，用灰黑色的砖头敷衍地围了一小圈，砌得有人膝盖那么高。

深夜胡同，老槐树下，有俩老大爷支着小马扎在那儿下象棋。象棋敲在桌子上的声音对比酒吧里隐约穿墙而出的模糊声音，显得清脆又响亮。

陈释钰觉得有趣，驻足多看了两眼才往里走。

刚进去打眼儿就看到舞台中心的乔子遇，灯光洒在他头发上，像淋了一层细腻的金色闪粉。他还是那副随性散漫的样子，歪歪扭扭地支在高脚凳上没个正型。他的嗓音干净舒缓，整个表演团队的氛围也很闲适，很适合白天精神被压缩得紧绷的人来放松。

酒吧里只有舞台那里悬着一盏灯，其他区域都是昏暗的，距离舞台越远就越黑。乔子遇眼睛雪亮，只是轻微一扫就看到了陈释钰，他的视线跟着陈释钰的路径移动，绕过后方人群，最后停留在二层最里侧的位置。

陈释钰的突袭来访让他惊喜万分，这一曲结束他就让同事接场，急匆匆地找人去了。

陈释钰选了个最靠边的位置，乔子遇抱着酒过来找他。

“不是说不来吗？怎么还搞突袭啊？”

乔子遇放下酒就往椅子里瘫，衣服抖出一股劲风扇到陈释钰这边来，除了淡淡洗衣液的味道，没有别的异香。

陈释钰没理他也没看他，只是沉默地喝了一口酒。

“终于想我啦？”

乔子遇忽地凑近想逗一下陈释钰，结果看到的是陈释钰那张微微红肿的脸，他的嬉皮笑脸瞬间消退。

陈释钰还想继续喝下一口，被乔子遇劈手夺走。

“带伤还喝什么酒啊。”

乔子遇叹了一口气，还好他上来得早，这才开了一瓶。陈释钰挨了打，他也不好问，毕竟这是人家的事儿，还怪丢面子的不是？只能叫人把酒都撤了，换些能喝的不刺激的饮料。

“怎么不唱了？”陈释钰的视线从楼下的舞台收回来，转头问他。

乔子遇忙着看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速跳跃，头也不抬。

“你来了我还怎么唱？”

“你的意思是怪我？”

乔子遇收了手机揣兜，又开始胡说八道：“对啊，就应该怪你，你一来我就老分心，唱不好。”

陈释钰静静地盯着他看，乔子遇也直视着他的目光。也许是已经见过两三回了，现在他已经不会像最开始的时候会对陈释钰的注视露怯。他发现，陈释钰的注视就只是注视，没有打量也没有探究，并没有什么恶意。

“我有那么重要吗？”陈释钰问。

“有啊。”乔子遇语气吊儿郎当但也很斩钉截铁。

“我们才见了几次面，你就敢说我很重要？”

“那我们才见了几次面，你就敢深夜来酒吧找我？”

陈释钰笑了，他不相信。乔子遇也笑，他知道陈释钰没有信。

两个人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多数乔子遇在说，他在听。乔子遇真心觉得陈释这人不论是线上还是线下，难聊又难撩，每次都是他说得快口干舌燥了，陈释钰还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他都快要被陈释钰练出说单口相声的潜质了。

“啧，怎么都不带理我的啊？我都……”

“你有电话找。”陈释钰指着他的口袋说。

乔子遇忙掏出手机看：“你先坐着，我很快回来。”

乔子遇下楼梯的步伐轻盈得像只燕子，从二楼贴墙滑翔俯冲扎进人群，很快消失在视线里。没过一会儿他又从昏暗拥挤的人群里钻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迈着楼梯飞上来。

“买了冰袋和消肿药，先冰敷一下，等会儿给你涂药。”

陈释钰怔愣，呆呆地看乔子遇取出医用冰袋拆盒捏开摇散，等温度下降差不多了直接往他脸上伸。陈释钰条件反射的往后退，回过神后发现这样好像不礼貌，他又才把脸微微再往前凑一些。

乔子遇会心一笑：“你自己按着，大概十分钟左右。”

冷敷间隙，乔子遇顺便把消肿药也拆了，陈释钰边按着冰袋边看他拆药盒，很耐心，拆不开也不着急。没了嬉皮笑脸的乔子遇，看起来还挺正经。

时间差不多到了，乔子遇拧开药管儿。

“这个药味道有点冲，你忍一下。”

药膏上脸微凉，在指腹的揉搓下逐渐化开，味道也随之扩散开来。其实还好，也没有那么冲。

乔子遇近距离观察了陈释钰的脸，少说也是五六个小时之前受的伤了，就这么放任着不处理，这不太像陈释钰的作风。

“受伤了不好好处理就算了，干嘛还出来喝酒。”

陈释钰到家什么都没收拾倒头就睡，等醒来时已经晚上九点多。脸上的火辣痛感早已经退成了微麻的阵痛，他懒得处理了。虽然说有故意赌气的成份，但他不会承认。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是哦……”乔子遇又恢复了嬉皮笑脸。

他每天都在约陈释钰，怎么就偏偏今天出来了呢？乔子遇也知道他不想说，索性就把这个锅给接下了。

乔子遇最后用指腹给他检查一遍，这种行为看起来很像占便宜。蒋唯一找到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场面，她真的无语至极，这小子又在她的酒吧骚扰人了。她赶忙过来一把扯住乔子遇的后领往后拖，椅子摩擦地面拖出一声尖锐又刺耳的噪声。

“乔子遇，你干嘛呢？”

乔子遇回头一看，立马开始叫嚷：“哎哟，我的姐哎！我给我朋友上药呢，我才应该问你干嘛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