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1 / 1)

千算万算,还有老天一算,关彦庭出现在我生命里,何尝不是一段孽缘,一份命数。

我丢掉红梅,眼睁睁瞧着它随荡漾的水纹晃晃悠悠,只是一会儿,便破碎零落。

我头也不回跨进大楼。

这里我也算轻车熟路,几乎闭着眼便摸索到了关彦庭的办公室。

门是敞开的,颇有几分待故人寻来的美意,浓郁的墨香弥散在空气中,桌后临风而立的男人,脱掉了军大衣,只穿着一件臧绿色军服,右手三指夹着一根毛笔,悬浮于宣纸之上,行云如水般的流畅,隔着很远,也能感触到他的笔锋强劲和力道深厚。

我反手锁了门,吧嗒的脆响炸开,关彦庭没抬头,他专心致志写字,对多出的我置若罔闻。

我没工夫等他作风雅之事,张世豪一时不知我干了什么,不代表下一时也不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我开门见山,唤了句关先生。

“我有一笔只赚不赔的好买卖找你谈。”

他在宣纸上勾勒了一个极其圆润磅礴的君字,食指压住薄唇,轻轻嘘了一声,“我先猜一猜程小姐的好买卖。猜对,我们再详谈。”

我不禁问他,“猜错呢?”

他笑说那就不必谈了,不是我心中所想,我为何要多此一举。

我媚眼如丝倚着门框,笑得纯而骚,“关先生堵我呢?聪明人在这时的选择,一定是反堵你的口,不许你猜。”

他又写下一字,眯眼端详着,大约不满意,整张纸连根拔起,抽离了压住一角的白虎镇石,蓄了一张新纸,我惊鸿一瞥,是一句诗的上半句蓬门今始为君开。

这句诗,风月场却是极尽色情,我笑得千娇百媚,“关先生将要不惑之年,夜深人静,不感到寂寞萧条吗?”

他当真思索了片刻,“是有一些。”

我指了指自己鼻尖,虚虚实实的试探他,“我怎样?”

关彦庭这才肯投射给我一剂目光,“哦?程小姐吗。”

洁白整齐的小牙齿咬着朱唇,我从他瞳孔辨认出一丝反试探,男人和女人在风月的试探,本身就是你情我愿。

我一颗悬吊的心落了一半,“关先生,买卖要谈吗?”

他没有即刻回答我,而是一气呵成,写完了整首诗词,“程小姐的买卖,莫非是你的人。”

我笑着拍手,“关先生的心,比我还玲珑呢。”

他漫不经心摩挲着银黑色的表带,“是非常有趣,我也很想要。只是代价不小,我接纳了程小姐,想必各种麻烦接踵而至。”

他肯说正题,那是再好不过,我立马掐住话茬,“我有一桩筹码做附加值,关先生倘若认为有分量,你再决定不迟。”

他饶有兴味赏玩自己的墨宝,“程小姐有备而来。”

“与关先生此等老狐狸合作,我两手空空,敢踏入你的门吗?还不是被你嚼得骨头渣也不剩。”

他轻笑,在落款处添了一行小字,“直言不讳。”

我没将计划和盘托出,只避重就轻讲了一部分,我也要防止关彦庭过河拆桥,他是正人君子,也是官场猎手,单凭他狡猾的性子,我不可能毫无戒备。

“关先生心知肚明,得我者,得这盘棋的先决制胜砝码。张世豪和沈良州,都脱不了干系。张世豪的马子陈庄,在黑龙江大庆和哈尔滨几乎手眼通天,她培养了不少女子间谍,既是高官的床笫玩物,又是花样百出的荼毒蛇蝎。我如果扳倒陈庄,张世豪失了一员虎将,这笔交易是否添砖加瓦了?”

关彦庭执笔的手腕一顿,“扳得倒吗。”

我胸有成竹笑,“陈庄有很大的把柄在我手中,一旦昭示天下,高官也好,富商也罢,势必对她敬而远之,张世豪留着她也无用了。”

他无波无澜,“还有吗?”

我听出他口吻,已经在让步,基本十拿九稳,我笑着靠拢书桌,微微俯身,我穿得衣服胸部裸露,锁骨以下沟壑以上,全部春光乍泄,配合低压的动作,一览无余。

关彦庭扫了一眼,笑意加深,半真半假说,“程小姐假设进门便这样做。我连理由都不会听,立刻答应。”

他说罢朗声大笑,浅浅细细的纹延伸出眼角,逆着窗外层层叠叠的夕阳,世上华丽的词藻未免单薄,形容不了他的风华与洒脱。

我妖娆托腮,“关先生觉得,娶我买卖亏吗?”

178 不后悔

一名眼生的年轻警卫员拎了一壶茶,站在门口低头立正,关彦庭不露声色扫了他一眼,“放下。”

警卫员沿着墙根绕过屏风后的茶桌,摆放整齐后说,“老司令和夫人明早抵达您郊外的私宅。”

关彦庭情绪颇为抵触蹙眉,“怎么来了。”

“老司令说您忙,抽不出空拜访他,他拜访您。”

省军区的司令,那是军权一把手,自古军阀辈出的黑龙江,这里的官比吉林辽宁派头大,实权重,关彦庭必须敬着,旁人堵门他能推,老司令是万万推不开的。

“知道了。”

警卫员退下,关合住门,关彦庭顷刻间没了写字的兴致,他掀眼皮意味深长说,“程小姐赖上我了。”

“互惠互利的买卖,谈何赖不赖呢?关先生洁身自好,却野心勃勃,仕途风云莫测,关先生自打升任省委,同僚对你颇多微词,军队的官倘若功高震主,曝露司马昭之心。沈国安不防你,中央也要防,东北枭雄济济,树大招风谋朝篡位的道理,关先生比我懂。作为最年轻的陆军中将,省委副书记之一,关先生可以损失清誉,可以为心爱的女人头脑一热失分寸,人之常情,无可厚非。闹一闹风言风语,倒遮盖了你的真实目的。只是目标如何挑选,总要慎重,戏不做真怎行?寻常女子入不了你的眼,唯有惹得八方豪杰竞折腰的我,英雄爱名妓嘛。”

关彦庭唇边玩味的笑意收敛了许多,我勾住他领带,往我身前拉,两张面孔近在咫尺,我嗅到他沾染的墨香,他嗅到我清淡的兰花气,“关先生娶我,挟天子以令诸侯。张世豪和沈良州,对我没那么容易忘怀,你是一箭双雕。”

他薄唇好看得很,胡茬也刮得干净,眼窝深邃清澈,那是不曾流连欢场淫乱的男人才具备的气度和风雅。

“程小姐的聪慧,远超我想象。”

他说罢反钳制我,领带自我乏力的指缝漏出,深深浅浅的褶皱,“那么程小姐嫁我,不也想挟关太太之名,号令军政两脉吗。”

我狡黠如一只偷腥的狐狸,“关先生若给我朝思暮想的名分,我管那些臭男人干什么,生儿育女,郎情妾意,同样是我的追求。”

“哦?”他松开我手腕,食指压在我领口最波涛汹涌之处,雪白肌肤投射他眼底,玉体横陈别有一番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