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林熙叹口气，“还说没有，一口一个蒋总，让人不多想都不可能。”

“我……”穆霭陷入语塞，注视着蒋林熙略带受伤的神色，他怪异地说不出来一句话。

蒋林熙定定地瞧向面前的茶杯，语气带了怀念与诚恳的歉意：“穆霭，其实在国外的几年，我一直没能忘记你。我知道高中时因为不懂事，我做了许多让你生气的事情，给你带来了许多麻烦，所以我总是在想，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亲口对你说声抱歉，还要好好弥补你，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歪过头，蒋林熙一双明亮漂亮的眼睛带着几分水润，委屈道：“穆霭，对不起，你能原谅当年的我吗？我很想重新和你做朋友。”

穆霭怔在原地，他呆滞地瞪向眼前的男人，挪不开视线。

蒋林熙目光实在诚恳，不带丝毫杂质的深褐色瞳睛像太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茶色水晶，让他顿时觉得总是对过去挂怀难忘的自己很是小气卑鄙。

他该恨他吗？应该吧…因为如果不是他不负责任地跑掉，把他一个人扔在青汇，他不会被人打伤了脑袋，从此泯然众人，不会在高考后只能选择在普通的学院完成学业，最后找工作到处碰壁。

尽管家庭不幸，可他或许会有一个与现在不一样的人生。

然而穆霭转念又想，一切真的都是蒋林熙的原因吗？其实过去的许多错事中，也有他自甘堕落的成分在吧？是他甘愿留在蒋林熙身边，冒着被人打骂的危险，是他贪恋蒋林熙曾经带给他的温暖与关怀。

如果他定力再高一些，或许有些事情本来可以不发生，蒋林熙与他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所以说到底，一切都是阴错阳差，没有谁对谁错如此绝对的说法。

过往始终是过往，曾经看起来如天崩地裂的悲伤，现在好像衣服无意染上了一小块油渍，已经洗不掉了，却无伤大雅。

毕竟那时候，他们还小，时光允许他们犯错。

眼底的惊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释然，穆霭轻声道：“好……”

他选择了原谅，但是与蒋林熙做回朋友，穆霭觉得没有必要。

第120章 一百二十、辞职

【我还挺怀念当年张牙舞爪的你】

穆霭的回答令蒋林熙眼底变亮，漆黑的瞳孔透出几分异样的光，同样让穆霭在看到的瞬间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在青汇读高中的时候，对方总是会用这样的眼神望向他，好像是宠溺，但仔细看起来却是一片虚无。

不自然地撇过脸，穆霭将视线移向面前被送上桌的甜点，很快，一道道摆盘精美的佳肴占据了大半张餐桌，余光瞥见蒋林熙动筷，穆霭才开始静悄悄地动作。

穆霭食量不大，再加上与他坐在一起的人是蒋林熙，所以即使面对色香味俱全的各类菜品，他也表现得兴致缺缺。

麻木进食的过程中，穆霭思索明天要如何与人事部提离职的事情，没有握筷的左手拇指再一次摸上了无名指的戒指。

蒋林熙状似无意地瞟向穆霭手指间违和的白珐琅戒指，注意到穆霭的心不在焉，他收回视线将一块儿茭白放入穆霭餐碟中，问道：“怎么不吃？是没有合口的吗？要不要再点些别的？”

穆霭回神，马上摆手，“不用，我…还不太饿而已。”

蒋林熙凝视了穆霭片刻，眼神意味不明，语气随意问道：“交女朋友了？”

穆霭错愕，“什么？”

蒋林熙抬眼指向穆霭无名指上的戒指，穆霭顺着指引瞧去，然后立刻欲盖弥彰地将戒指挡住护在掌心下，“我没有女朋友，你误会了。”

“噢~？那怎么会戴戒指，还是在…无名指。”

察觉到蒋林熙语气中的揶揄与莫名的压抑，穆霭弯起的嘴角几乎僵硬，无奈回道：“只是觉得无聊，戴着玩罢了。”

说完，穆霭夹起蒋林熙刚刚放在他餐碟中的菜，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菜要凉了，我们快些吃饭吧。”

蒋林熙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笑，不久，轻佻道：“好，吃饭。”

明明是一次简单的午饭，穆霭以为很快会结束，却不想在之后蒋林熙总会有一搭无一搭地聊起过去的事情，也让穆霭吃任何东西都食不知味。

“听说你高二下学期转去了一中？”

穆霭动作顿住，将口中的菜咽下，颔首道：“嗯。”

“为什么？”

“……”

没有立刻回答，穆霭脑中闪过他在青汇遭受的一切，忽然有些想笑。他眼底露出几分自嘲，轻描淡写地回道：“没什么原因，只是按照家里人的要求转学了。”

“家里人？”蒋林熙反问，他记忆里穆霭很少提起家里的事情，所以他对穆霭的家庭情况了解的不算多，于是试探地问道：“你舅舅吗？”

“铛”筷子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一声，引得蒋林熙向身边瞟去。

穆霭垂首刘海挡住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沉默几秒，穆霭闷闷地回道：“是。”

似乎是听出来穆霭语气的不对劲，蒋林熙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他嗓音温柔，比少年时多出了几分属于成熟男性的沙哑，携了漫不经心的撩拨，“呵，何止你被家人安排了一切，当年我同样是被我爸逼迫着送去了美国读书。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苦笑两声，蒋林熙发出无奈且沉重的叹息，其中似乎包含着千言万语。

穆霭抬眼望向蒋林熙，漆黑的瞳孔映不出任何情绪，然后再次低下头，没有说什么。

蒋林熙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继续道：“我还记高三夏天，自己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回了国，当时我只是为了见你一面，和你道歉，却怎么都没找到你。没想到，是你换了学校。”

高三夏天？穆霭记得自己高三的时候一边兼职，一边准备高考，生活平淡却安稳，没有任何人来能打扰他。

幸好……没有遇到蒋林熙。

睫毛颤抖，穆霭不知为何觉得胸口郁郁，于是只能干瘪地回道：“嗯”。

听见简单的回答，蒋林熙神情晦涩，他微微侧过头凝视了一会儿穆霭，旋即伸出手将挡住穆霭眼睛的头发向耳后撩拨，“不过现在看，你倒是与上学时没什么变化，怪不得我刚才能一眼把你认出来。”

察觉到蒋林熙温柔的触碰，穆霭放慢了咀嚼的速度，他不敢躲闪只能僵硬地说道：“蒋总，您也没什么变化……”让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慌张到现在还不停。

听到穆霭的称呼，蒋林熙手下动作顿住，他眉头皱紧，语气微沉，“都说了不要叫得这么生疏，怎么还是叫我蒋总？”

面对蒋林熙的愠怒，穆霭眨了几下眼睛，他放下筷子直视着蒋林熙，“那我应该叫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