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每次想到过去他都会分外消沉，如今却平淡了很多，只是有些唏嘘。许是那些回忆都被幸福安稳的如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纱雾，想起也不再那么令人难过了吧。

“虽然雪很漂亮，但冬天路滑，大家不怎么走动，有一点冷清。”南荣云捧过热茶，不免遗憾地跟双侍说道。

“是啊，每年冬天大家都窝在自己宫里，不怎么出门，皇嗣们也怕着凉嘛……结果只有陛下跑来跑去，忙碌得很。”

双侍想起了什么，笑呵呵又道：“公子是想念大家经常聚在一起饮茶谈天了？等开春便好了。嘿嘿，奴才还记得公子刚入宫时很是孤僻，没想到与大家熟悉了后竟这么怕寂寞。”

南荣云不好意思地摩擦着杯子，却反驳不得。他以前总觉得只要能护得妹妹周全自己的人生过成怎样都无所谓。进了宫才知道自己的内心竟如此纤细脆弱。

“哎，公子！外头有内侍来了，是不是来接您的？比想象的早啊。”双侍突然道。

南荣云愣了愣，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匆匆去西殿正门口迎人。

来人不是刘意，而是他手下的小太监顺子。他先笑眯眯地恭敬行了个礼，随后便将手中的衣盒递给双侍：“奴才不知南荣昭仪已提前换了衣裳，真是对不住您，还要再换一次。”

“陛下要我换的？”南荣云立刻问道。

“是了。陛下今日也要更衣的，早些时候刘总管已亲自去坤宁宫接人伺候了。”

南荣云点点头应了。和双侍回屋打开盒子这才见着里头是件亚麻色的冬衣，发饰也全无金银珠宝，是一套雅致的木簪，很是朴素。不仅如此，还有一件带着毛绒帽子的白色披肩，可真是从头素净到脚了。

双侍眨眨眼，伶俐道：“公子，陛下今天说不定要带您临时出宫呢！若是去宫外可要‘微服私访’，不能穿得太招摇。您戴上这个，旁人乍一看也瞧不出是南国人了。”

出宫？莫非要去公主府找漾儿和燕华公主吗？

南荣云来了大幻后只随使臣在京中住了几日就被送进皇宫了，听说可能要去京城里，他顿时掩饰不住紧张和兴奋，琥珀色的眼睛像只琉璃珠似的微微闪动：“我这就换。”

换上了整套新衣后南荣云对着铜镜照了照，只觉得自己现在素得出门便能与冬雪融为一体。他没忘记带上点心盒，在太监的指引下上了宫外的一顶小轿子，晃晃悠悠地就这么被送去了坤宁宫门口。

太监说他不必下去，南荣云瞄了眼窗外估摸着未时已快过去。好在轿子停下不久后林昭辉就掀开帘子钻了进来。

他身上带着冬雪的寒气，但南荣云见了却只觉得胸腔中没由来的一暖，安心极了。

“陛下，今天到底要带我，去哪……？”

南荣云抬头见林昭辉也穿得和自己一样素净，疑惑又道：“是要出宫吗？”

林昭辉笑着点点头：“确实是要出宫。具体要去哪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么说不是公主府？

南荣云又一次困惑起来。

轿子悠悠地前行。南荣云见林昭辉坐在对面不过来，总觉得陛下和平时不太一样。

林昭辉素来喜欢和人腻在一起的，平日里早就换到自己这边来坐，或是要人去他腿上待着了。

“陛下，今天怎么，不要抱我了……？”

被南荣云蹙着眉用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带着点不可置信盯着，林昭辉被勾得忍不住动摇了一瞬。

不过他还是轻轻摇头道：“今天有要紧事。是个严肃的日子，现在不合适。”

想了想，他到底伸出了双手，轻轻握住了南荣云的搓着摩挲。

本来他念及冬日寒冷，要给他家云儿暖暖手，没想到却是刚刚从室外进轿子的自己手比较冷，反被南荣云取暖了。

“陛下，你年前好忙，应多休息。才初二就出宫不累吗？”南荣云一边捂着林昭辉的指节搓热一边问道。

“云儿这么贴心？不累的。又不是靠自己的脚走，倒是辛苦了这些抬轿子的侍卫们。等会儿要多赏赐他们些才是。”林昭辉享受着南荣云的取暖，微微笑道。

南荣云停滞了片刻，这才轻声道：“陛下，真好。不光对我，对身边人，都很好。”

“陛下”应该是云儿最早学会的词语之一。每次开口他都喜欢慢悠悠先叫自己一声再说后面的话，在林昭辉听来认真又可爱。

两人在宫北门处上了马车。林昭辉从头到尾都未吩咐要去哪里，想来早就安排好了。南荣云不好过问，只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悄悄看外面。

飞驰倒退的景色放眼望去尽是银白一片，不过与南荣云想象中不同的是他们并未往繁华的京城里走，反倒好像越走越偏，往郊野去了。

……

申末时，马车终于渐渐减速，似乎要到地方了。

南荣云看了一阵风景后有些困倦。他昨夜心思重没睡好，今早又起了大早，被马车晃着晃着就睡过去了。醒来时只见林昭辉不知何时移到了自己这边来，让他能够把脑袋靠在肩上，睡得舒服些。

不过林昭辉依旧没有借此机会爱抚他，仅是轻轻搂着肩膀，异常的正经。

“醒了？快到了。可不能让妹妹们见到你这幅迷糊样子。”

林昭辉见南荣云睁开眼，主动把他扶起来，笑着握了他的肩膀仔细端详，随后用手去揉南荣云咯出一块睡印的脸颊。

南荣云听到林昭辉叫漾儿和燕华“妹妹们”，心中又酸又暖。

“陛下，南荣昭仪，请下来吧。还请小心脚下路滑。”

南荣云掀开帘子，之间外面银装素裹，寒风萧瑟吹动树梢，俨然是一处位于山上的郊院。

“兄长……！啊，臣女，见过陛下……”

远远地，南荣漾见到兄长兴奋地提着衣裳下摆挥手跑了过来。两年不到的时间她就从纤细的小豆芽菜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见到林昭辉紧挨着南荣云也从马车里下来，她生生止住了脚步欲要跪下。

“免礼。都是一家人。”林昭辉轻轻摆手不许她下跪。

南荣漾拿不准主意，看了看哥哥，又回头看向林燕华。

林燕华远远踱步走来，双手揣在毛绒手套里握了个精致的汤婆子取暖，徐徐弯腰点点头，就算行了个简礼。

“听皇兄的。不必多礼。在宫宴之类的场合也就罢了，私下里就和咱们俩在府上一样，随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