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想让泽方继承皇位,说我身体孱弱,不如泽方能文善武、雄才大略。但父亲坚持,我才得以立为太子。”

“一母所生,却厚此薄彼到这个程度……”

司徒曳凄然一笑:“还好父皇疼爱我。只是我却辜负了他……”

李景肃摸了摸他的头发,想宽慰几句,又想起让他辜负先人的正是自己,这话便说不出口。司徒曳一阵沉默后忽然起身:“我想去方便一下。”

李景肃下意识地要跟着起来:“外面黑,我陪你。”

“不、不用,我自己去……自己去就好……”

说着,他逃也似地跳下卧榻,连外袍都没想起来要披上,打开房门夺路而逃似地跑了出去。李景肃愣了一阵,听到院子里传来轻微的啜泣声,这才明白司徒曳根本不是要去方便。

今晚这话题,对彼此而言,果然还是过于沉重了。

他听着那哭声,抓心挠肝似地难受。他很想跟他说母亲和弟弟抛弃了你,我不会。他们不要你,我要你。可他有什么资格去劝慰他呢?他和他的关系,从一开始便染着血、沾着罪,洗不干净抹不掉。无论怎么挣扎,也弥补不上、挽回不了。

他终究不是属于他的。

第0045章 四十五、指间沙(下)

从今天开始为了庆祝双十一(并不是= = 是因为天蝎月~)连更七天!一周内保证让大家吃上肉!好了开始~

“臣南燕郡王司徒玮、叩见王上!”

“唔,起来吧。面见孤有何事?”

“臣来为王上贺喜!王上大喜,北茹大喜!”

刘辉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看着衣着华贵的司徒玮,好笑地问:“喜从何来?”

他其实一向看不上司徒玮。这人生得确实漂亮,虽是男子之身,相貌却艳丽至极,气质更是媚到了骨子里。在行宫时,他也曾亲眼旁观他与弟弟刘淼交合的场面,那一身放浪形骸的床上功夫的确不可多得。弟弟在他身上迷得七荤八素,他不是不能理解。他就这么一个亲弟弟,兄弟二人感情极好,从未有过嫌隙。因而弟弟喜欢,他也不多过问,只是严令刘淼不许带这人去巡视边境,算是唯一的管束。

眼下这个吃穿用度都靠弟弟供养,却花钱大手大脚、狐假虎威的家伙,跑到自己面前来称贺道喜?刘辉只觉得可笑。

司徒玮朱唇轻启,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黄布包裹的物件,恭敬地双手呈上。

“臣今早去城外骑马散心,在河边偶然拾获此物,大惊之余不敢隐瞒王上,这才急忙求见,进献此物!王上大喜了!”

刘辉的好奇心终究是被他这番话勾起来了,吩咐侍立的女官把东西拿过来。揭开黄布之后,里面露出了一块颜色淡黄的石头。

“这是什么?玉石?看起来品质十分普通啊……”

“看似普通,实则祥瑞非常!”司徒玮满脸惊喜的表情,“这块石头是玉石中的精品,名叫凤凰卵。王上仔细看,石头形状圆润,一头尖、一头圆,圆的一侧隐隐有血红的卵目,正是凤凰卵的特征。按照中原的古书所载,凤凰卵看似石头,实为天书!”

“天书?”

“以滚水浇注,即可窥看天书奥秘!”

这下刘辉兴致更高了,扬声道:“马上叫人去烧开水!”

转头,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司徒玮:“孤倒想看看,中原古书记载的天书石头,会给孤这个蛮夷君王什么样的启示!”

司徒玮笑而不语。

很快,几个女官端来了刚刚烧开的滚水和木盆等物。在刘辉和司徒玮两个人的注视下,女官们小心地将石头放在盆中,倒入开水浸没。片刻之后,石头上果然出现了一行深红色的印记。刘辉啧啧称奇,赶忙问司徒玮:“这上面是什么字,你认得吗?”

司徒玮让女官垫着布巾取出石头,聚精会神地仔细端详了许久,才对翘首以待的刘辉说:“这是古篆字体,臣勉强认得,但不知对错……”

“快说来听听!”

司徒玮看了刘辉一眼,内心是极为满意的,神情仍旧正经严肃:“王上请看,此书短短十四字,依臣的辨认,乃是‘北人四代入中原,一统天下明光帝’。”

刘辉闻言,心念顿时一动。司徒玮立刻向他行了跪拜大礼:“果然是天书谶语!恭喜王上、贺喜王上!”

刘辉摆了摆手让所有女官退下,对保持着跪拜姿势一动不动的司徒玮缓缓说道:“你认为孤能够入主中原、一统天下吗,司徒玮?”

司徒玮抬起头,目光灼灼,毫不畏惧:“王上雄才大略,北茹铁骑天下无敌。臣对天书所示,深信不疑!”

刘辉凝视他片刻,忽然大笑起来:“好!好一个深信不疑!孤非常满意!非常满意!”

司徒玮也笑了,笑的同时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猜对了。刘辉早就有了称帝之心,或许正是从攻陷朔阳、俘虏昱朝天子司徒曳开始。可惜司徒曳太不识相,不管刘辉怎么旁敲侧击,也不肯行禅让之事。搞得现在被江南尊为太上皇,连禅让皇位的资格都没有了。

但自己可以告诉刘辉,想要称帝,不一定需要禅让!

他趁热打铁:“王上南征北讨,武功盖世。如今北茹据有江北十三郡中的九郡,统御西域、漠北诸多部族,江北已经无人可与王上争锋。臣以为天书于此刻降世,正是上天授意王上承继大统,将来一统天下!王上切莫违背天意啊!”

“天意,是站在孤这边的吗?孤可是北茹人,并非中原衣冠,也能承继大统?”

司徒玮昂首答道:“天下,强者居之!上天也希望有一个强大的君王来拯救苍生百姓于战乱水火,王上难道认为自己不配承担这项天命么?”

刘辉神色一凛:“孤自认为担得起、配得上!”

司徒玮再度行礼:“请王上顺天而行,司徒玮愿意为王上谋划!”

“好!此事便交由你去策动,办好了,孤自然不会亏待你!”

司徒玮笑笑:“王上对臣厚待有加,臣理当竭尽全力报效王上!只是,臣终究是中原降臣,恐怕朝中一些老臣宿将,对臣心存提防……”

“这你不用担心,你只需要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孤自然会安排重臣跟进。别忘了,你是中原皇族,由你第一个出面,这道天命,孤接过来才显得顺理成章!”

两人对视,彼此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什么叫心照不宣。

“为孤做成这件事,孤便让你做新朝的丞相!”

李景肃将巴掌大小的短笺凑近烛火,等着短笺燃烧殆尽,才熄灭蜡烛走出书房,踏着月光回到后院的卧室。卧房内烛火通明,他推门入内,司徒曳闻声抬起头,轻声招呼了一句:“回来了?今日好晚。”

心里涌起一股温暖而又沉闷的情感。此情此景,此人此语,让李景肃恍然有种错觉,好像忙碌一天回到家中,至亲至爱之人在等待自己。美梦成真,大概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