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肃颇有些意外：“郑燧半句没提你们还有堂姐妹的事！”

郑邕也尴尬了，以为弟弟不愿意让自家姐妹跟北茹人结亲。担心李景肃误会，他赶忙打圆场：“仲源或许有些顾虑，担心父亲不同意，又不想让将军失望，有意无意地拖延了吧。我再去问问他。不如也带景溪一起去颍州，若是合适，直接将婚约定下，如何？”

“甚好！我也正有此意！”

景溪在被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所以小郑是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第00136章 一二七、出发前夜（上）

等把人召集起来一商量，也利撒罕竟然第一个表示反对。

“我不是反对去颍州这事，但一千人太少了！我们两个部族的阿鲁达同时进入中原腹地，颍州又是坚城重镇，只带区区一千人，让两族的人民怎么能放心呢？”

方淮极力解释：“撒罕将军不必担心，这次不同往常，是为了彼此建立信赖、真正成为一家人。既然李氏和也利氏已经奉我天子为主，便与我等中原、颍州的臣民一样，都是陛下的臣子，襄城和颍州也不再是你死我活的敌人。还请诸位务必相信，中原人不会出尔反尔、诓骗自己人！”

司徒曳紧接着说：“撒罕将军，你放心吧，朕不会害景肃的。哪怕谈不拢，朕也一定会拼命保护景肃和也利族长的安全！”

也利桢沉稳地回应道：“既然我们奉你为皇帝，该是我们拼上性命保护你的安全才是。这么重大的事，当然要亲自去谈。也利桢陪你去颍州，义不容辞！”

“那我跟父亲一起去！”撒罕大声说。

也利桢看了他一眼：“不用你去，你听景肃安排。我带阿岚去。”

“哦！带小妹去，我就不担心了！”

也利桢有四个子女，长子坦达是也利部族的现任首席安达，也是下任族长的不二人选。长女枫嫁给了李景澄，正怀着第二胎。次子是撒罕。撒罕还有个妹妹，年方二十，名叫岚。撒罕曾经不止一次鼓动李景肃娶自己小妹，除了亲上加亲之外，也是觉得小妹性情飒爽、身手矫健，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草原女儿，配得上李景肃。

不过他没想到不管是李景肃还是自家妹妹，都没跟对方看对眼。

随后的商议便进行得很顺利了。众人很快便决定七日之后，由方淮、郑邕等人引领，李景肃、也利桢为首的北茹两部最高首领带领一千骑兵，护送永嘉帝司徒曳前往颍州城。

不管是北茹两部还是昱朝众人，都知道这趟当面会晤势在必行，司徒曳也必须亲自前往颍州。只是到底能不能谈成，司徒曳去了颍州还会不会再回来，每个人担心的便不尽相同了。

大周立国这件事，眼下只能算是完成了一半。就连新朝皇帝的登基大典，也因尚未与颍州达成共识而无法举办。司徒曳身上，同时存在着“北茹人的皇帝”和“昱朝永嘉帝”、“南昱太上皇”三个身份，堪称前无古人。

商谈结束后众人散去，也利撒罕特意单独找了李景肃。

“景肃，你真的不担心吗？颍州一直跟我们北茹作战，你真的相信他们不会趁机将你和我父亲扣留下来？”

李景肃拍了拍挚友的肩膀：“我难得看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想这么多啊！”

“切！还不是因为你这家伙被美色蒙蔽，什么也考虑不到？真是色迷心窍！”

“曳儿不会害我。”

“他可能是不会，可其他人呢？你别忘了，他这皇帝只是个空架子，颍州那帮中原人真的会听他的？他们跟江南一样，都是中原人啊！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你担心的这些，我都想过。从郑氏兄弟这些天的言行举止来看，我觉得至少可以相信郑氏。哪怕谈不拢，也不至于加害我们。”

撒罕只是摇头，仍旧难以放心的表情。李景肃笑着搂住他的肩膀，用力拍打。

“提起精神来！这么担心一点都不像你！”

撒罕闷闷地说：“我就是担心你对永嘉帝陷得太深，早晚吃亏。他要是回了中原人的地盘，有了中原人的支持，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吗？他总是个男的，还是个皇帝，真的愿意一直跟你在一块、给你当老婆？”

李景肃默默地被最贴心的兄弟戳中了最隐秘的心事，一时间无言以对。

“我说的不中听，你不爱听了吧？”

“没有。我没事。你说的也不是不对……”

“景肃，他就那么好吗？换一个不行吗？咱们两部携手，自己单独过日子不行吗？”

“换谁？换你？”

撒罕咬牙：“你要真喜欢男人，我也不是不行……”

“滚！我才不要你，臭男人！”

李景肃笑着将兄弟拥入怀里，用力安抚，在撒罕耳边小声说道：“谢谢你和你们部族一直跟我站在一起。所以，我想给所有人一个更好的未来！你相信我！就算永嘉帝是在利用我，我也同样需要利用他。”

撒罕懵了：“这话你都敢说？你不怕他万一知道了马上跟你闹掰？”

“这样一想，你们是不是更容易接受？”李景肃轻声一叹，“这样想我心里也能好受些。我不敢像你说的那样，奢望他肯一直屈就于我、给我当老婆。也许早晚有一天，他长大了，就不再需要我了。现在能够拥有他的每一天，我都无比感谢天神恩赐！”

七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自从金人铸成以来，他们一直在等颍州的消息，同时也把两部整合之后的方方面面，人员、兵员、物资土地、权力划分，都做了重新梳理。一个多月来，李景肃其实从未清闲下来。

这次两个部族的阿鲁达同时离开，郑重其事的同时也潜藏着巨大的风险。没人能够保证颍州之行一定会顺利。司徒曳不敢保证，郑家兄弟自己也不敢保证。

因而两个部族实际上都做好了“万一族长回不来”的准备。也利氏的后继者十分明确，李景肃也对自己部族的安达们说清楚，万一有事，李氏部族将由李熙统率号令。

不过羊谊却十分乐观。

“……依我看来，郑琨是愿意接受皇上提议的。郑琨与江南对立已久，事到如今即便归附江南，也很难获得信任和重用。他之前一直以拥立永嘉帝作为旗号，凝聚江北人心。如今永嘉帝好好地送到他面前，他没有不接受的道理。再说异族归降，古已有之。化干戈为玉帛，历来是值得庆贺的好事，没有非要敌对不可的道理，无非是‘归降’还是‘联合’的名头不同。北茹两部听从中原皇帝号令，乃陛下仁德感召，永嘉帝天命所归之象征，无可诟病。唯一的坏处，大概就是平栾发出的那份檄文，坏了陛下的清誉……”

一番话，听得众人喜忧参半，不过信心的确略有提振。刘辉那篇檄文的事，他们到底是一致瞒过了司徒曳。谁也不忍心再让年少的皇帝遭受那些污言秽语的羞辱和折磨。他们这些人都亲眼看着他从鬼门关上血淋淋地走了一圈，不管是谁的都不愿再夺去他眼中的光彩。

羊谊私下里还叮嘱方淮：“陛下能否在颍州立足，怀兴务必出力。若能如在襄城这样，找机会让陛下树立威信、宣示天命所归之兆，大事可定！至于他和李将军的事，万一瞒不住，你们只管咬住一点天子御榻上的事，与他人何干！？”

方淮恍然大悟。

李景肃倒也想让羊谊跟着一块去，无奈襄城作为大后方，同样不容有失。羊谊的存在像是李熙的主心骨，襄城还真离不了他。

同样至关重要的另一个关卡大风谷，李景肃交给了最信任的挚友也利撒罕。大风谷的作用主要是防范刘辉进兵攻击，不过羊谊认为如果时机合适，也可转守为攻。也利部族原本的主要居住地位于大风谷北方。几个因素综合考虑，将大风谷一带交给也利撒罕，最合适不过。

安排笃定之后，司徒曳以皇帝的名义下了一道诏书，一股脑将所有该册的王爵、该封的官位都正式册封了。李景肃被封为“襄王”，也利桢的封号是“定王”，王爵世袭。两部的安达们都被授予相应的官位，也利撒罕、阖罗银等统兵将领各自被授予了将军号。虽说既没有印绶也没有俸禄，诏书颁下、册封礼成，便将原先的北茹贵族正式变成了皇朝子民、皇帝臣属。君臣上下的关系厘定，众人内心对司徒曳也多了几分不由自主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