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他竭力想要封闭的记忆,很少被提及,更鲜少梦到。他不知道今晚为何如此鲜明地浮现,甚至在惊醒之后,身体上仍旧残留着被无情侵犯到哭泣求饶的感觉。

“曳儿,对不起,对不起。从前是我混账,是我该死!你打我、骂我,怎么都行,别哭了好么?你相信我,那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了!我绝对不会再伤害你!”

李景肃轻声低语,小心翼翼的安抚让他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遮蔽了心灵的阴霾逐渐散去,他渐渐平静下来,用力吸了吸鼻子。

“真的么?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么?”

“你相信我,曳儿。相信我。”李景肃有力的臂膀拥着他,凝视着他的眼睛:“过去的事,我无法改变、也无法抹去。我只能保证李景肃今生今世,绝不再做对不起你的事!”

“你能保证一辈子……那么久的事么?”司徒曳小声说,“一生一世太长了……”

李景肃微微一笑:“得你青睐,一世太短。我对你犯下的错,即便用一生来弥补,只怕都不够!”

“够了。我没那么贪心的。一辈子就够了……”

他垂下头,搂住了李景肃的腰,把泪湿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腹之间。柔软的发丝轻轻拂过李景肃结实的小腹,淡淡的男性气息涌入鼻腔,令他沉醉而安心。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梦里的那个李景肃已经成为过去,他是应该相信他的。相信他已经幡然悔悟,也相信对自己百般呵护温柔体贴,才是他的本心。

李景肃摸着他的头发,沉默片刻,柔声道:“你以后,要是再想起那些事,就打我一顿出气。做错的人是我,哭的人不该是你。”

“我怎么打得过你……”

“用鞭子打。明天我找几根合适的,教给你怎么用,打到你消气为止,好不好?”

司徒曳抬起头,脸上泪痕仍在,却已露出浅浅的笑:“你当真啊?当真要我打你?”

李景肃用力点了点头:“我是真心实意的。你不肯责罚我,让我觉得你的原谅过于轻易。做错了就该受罚,不管国法还是家规,不都是这样么?”

“何必呢?我本来就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何况是对你……”

他再度搂住男人的腰,轻轻用脸颊磨蹭着,小声说:“再说,打坏了,我不还是要心疼?我还指望你为我征战沙场、克敌平叛呢。你将功赎罪就好了,我不用责罚你什么。”

“曳儿,你这样说,真是叫我愈发无地自容……”

“你要是真的想我打你出气,就教我武艺吧!”司徒曳仰起头看着李景肃,“你武艺那么好,我早就想跟你学武。我体力太差,习武可以强身健体,还能打你出气,不是一举两得?”

李景肃连忙点头:“这个不难!我一定倾尽所学好好教你,你放心!”

司徒曳轻声一笑:“那说好了,明天一早就开始。你用心点,我可是很笨的……”

两人温存了半夜,次日一早便兴致勃勃地穿上短衣劲装来到后院。李景肃本以为司徒曳不过是嘴上谦虚,真要教起来才发现他真的很“笨”。

不是脑子笨领会不了,而是他身体的反应太慢、跟不上。李景肃对他体质柔弱心里有数,知道他天生就不是习武的料子。不过练武的目的不是要把小皇帝变成武功高手,他本来不觉得这事有多难。万万没想到,简单教几个拳法的起手动作,他就被折腾到接近崩溃。

他看着一脸无辜却笨手笨脚的少年,深呼吸再深呼吸,运气再运气,好不容易压下火气,沉声问:“你故意整我?”

“怎么会呢!我哪有那么无聊!”司徒曳委屈地反驳,“分明是你不会教!!”

李景肃差点翻白眼。站在一旁的穆陵冷冷道:“襄城的精锐骑兵一直是主人亲手调教的。主人不仅自身武艺高强,操练新兵、排演阵法,同样无人能出其右。经他教导训练出来的士兵,个个精锐。”

司徒曳涨红了脸,继续给自己找歪理:“那、那就是你不用心!你根本不想教我!”

“皇上,”程艾小声说,“臣都学会了呢。”

众人皆笑,连程艾自己也闷声偷笑。司徒曳气呼呼地骂程艾:“程艾你敢吃里扒外!你还当朕是你的主子吗!?”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臣不能光拣皇上爱听的说啊。再说,皇上跟将军,还分里外么?”

李景肃笑着搂住要炸毛的小皇帝:“好了好了,不练就是了,生什么气?我挑的这套拳法可能不适合你,是我不好。你让我想想,再换一套,改天教你好不好?”

“你看,果然是你不会教嘛!一上来就挑这么难的,我又没学过,怎么能学得会?”

李景肃嘴里说着是是是、是我错,心里直叹气。这套拳法已经入门中的入门,甚至没什么实战价值,根本无关武学基础。这都学不会,除了天资太差之外实在没有别的解释了。

即便是天子,上天也是公平的。给了他俊美的容貌、聪慧的头脑、高洁的灵魂,便没有赐给他半点武学天分。

方淮进到后院时,正好见到这一幕司徒曳倚靠在李景肃身上,被高出他一个头的男人宠溺地圈在怀里。小皇帝噘着嘴像是在生气,李景肃眉眼含笑不住安抚的样子却明白地昭示,所谓生气不过是情人间的撒娇。

方淮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辣眼睛,很快反省了自己腹诽天子的冒犯念头,端正心态轻咳一声,朗声说道:“皇上、将军,臣方淮有事奏报。”

司徒曳看见他进来,瞬间挣脱了李景肃的怀抱,满脸局促:“怀、怀兴……那个,朕只是在习武!景肃在教朕武艺!!”

方淮一阵沉默,很想大声说“臣不瞎!!”

但他终究做不出这样无礼的事,只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叨扰了皇上练武,实在是有很要紧的事郑邕从颍州回来了!”

并不粗长的本章却拖更了(本应是昨天更)

是因为补写前文的火葬场肉把我自己的思路也带过去了

这章一开始写的几位别扭,人物情绪不对,导致我写到一半之后整个推翻了重新写……

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第8章和第16章补的火葬场肉,大家一定要去看一眼呀~~~~~~~~~

第00135章 一二六、颍州的回应

两个月来,郑邕的迟迟未归让所有人心急如焚,尤其是司徒曳。如果说他理想中的未来有一半寄托在李景肃身上,那另一半决定权无疑掌握颍州刺史郑琨手里。倘若无人支持,皇帝只是孤家寡人,他用自己的血泪伤痛学会了这个教训。

现在虽说有李景肃和北茹两部的支持,他还是对颍州的反应感到忐忑不安。他的理想无法单单依靠北茹人来实现。他需要中原士族和百姓的支持。他需要颍州。

奔进方淮等人起居的别院,他一眼就看到正在和弟弟亲热寒暄的郑邕。兄弟二人急忙向他行礼,他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郑邕脸上,试图从中看出一些端倪。可惜郑邕不像郑燧那么感情外露,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急匆匆寒暄完毕,一行人坐下之后,他迫不及待地问道:“伯渊为何去了那么久?刺史对朕的提议作何答复?”

“臣自知回来晚了,令皇上等得着急了。”郑邕直奔主题,“臣带来了家父的奏折,恳请皇上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