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茹众人面面相觑，都有点难以置信。李昆儿更是忍不住嘲笑李景溪：“你怎么连个中原人都打不过？去年我怎么会输给你呢？”
“哈哈！去年你输了就是输了！不过我今天可没输！”他瞥了一眼郑燧，“阿鲁达都说了，今天是平手，不分胜负！”
说完他对郑燧行了个礼，宣告决斗正式结束。郑燧用中原的礼数回了个抱拳礼，沉默地回到司徒曳身边。司徒曳忙不地问他有没有受伤，他摇了摇头。
“让皇上担心了。臣未曾受伤。未能赢下决斗，臣惭愧。”
“能跟李景溪打成平手，朕都不知道郑参军身手竟然这么好！”
郑燧不自在地笑了笑，瞥见李景澄担心地询问弟弟的伤势，招呼人带他去疗伤，心里更不是滋味。李景溪的刀仍然握在他手里，沉甸甸的。
决斗终了，众人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在两名族长身上。李景肃宣布道：“大家都看到了，中原同样有血性男儿，不输给我们北茹武士！中原人足以成为我们的盟友、兄弟！”
也利撒罕附和道：“颍州郑燧，堪称中原第一勇士！有没有人不服？”
没人说什么。集中在郑燧身上的目光，明显多了许多敬佩和赞赏。
李景肃继续说道：“作为李氏阿鲁达，我李景肃愿意追随永嘉帝，实现两族共存、天下一统的理想！也利阿鲁达，您怎么看？”
也利桢沉声道：“也利桢还需要永嘉帝做一件事，以此证明天神的意志是站在永嘉帝这边的。倘若做成了，不仅是也利氏，我想就算是李氏的诸位，也再不会有异议吧。”
“不知也利族长要朕做什么？”
“铸金人。”也利桢道，“不借助任何人的力量，由你亲手铸一个九尺金人。时间由大祭司择定，你可愿意接受？”
司徒曳毫不犹豫地回答：“朕接受！”
因为身份原因没有资格出席会议的程艾，在两个时辰的焦急等待后，等来了几近虚脱的小皇帝、满脸严肃的方淮、以及阴晴不定的郑燧。李景肃没跟他们一块回来。北茹人有他们自己需要商议的事。
“谈得怎么样啊，方大人？还顺利吗？皇上怎么看起来很累……”
“算是基本上谈成了吧。”方淮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北茹人还是要皇上铸金人祈福占卜。九尺金人，尺寸太大，应该很难铸成吧……”
“再难，朕也一定会铸成的！”司徒曳轻声说，“晚上朕问问景肃，金人到底要怎么铸。虽说一点头绪都没有，也利族长既然当众提出，朕也不可能拒绝。”
方淮行礼道：“皇上上承天意，下应民心，一定可以铸成！”
司徒曳轻轻点头，又问郑燧：“郑参军，你真的没有受伤吗？让程艾给你看看吧？”
程艾赶忙问：“郑参军怎么了吗？”
方淮将决斗一事简单说了说，郑燧却拒绝了程艾的诊视。
“臣真的没事。这一脚看起来踹得很实，其实只是踩了个脚印，根本没受力气。”郑燧面色古怪地沉默片刻，终于说：“李景溪，他是故意输给臣的！”
司徒曳长舒一口气：“朕就知道，景溪不会为难我们。”
方淮轻声提醒了一句“皇上”，司徒曳幡然醒悟，李景溪这样做无疑会令郑燧难堪。果然郑燧脸色愈发古怪，低着头沉默片刻，行礼道：“请皇上准许臣先行告退。”
“嗯，你去吧……”
“谢皇上。”
看着郑燧快步离去的背影，司徒曳有些担心地问方淮：“他不会是去找景溪对质吧？怀兴，你要不要跟他去，劝着些？”
“皇上别担心了，臣看仲源和李景溪倒是性情相投，并无大碍。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先行回府的李景溪刚刚包扎好肩伤，被羊谊训了一顿“怎么这么不小心”之类的话，外衣还没穿好，郑燧不顾管家阻拦，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见面就大喊一声：“李景溪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故意输给我是看不起我吗！？”
羊谊目瞪口呆。郑燧这才看到他，顿时羞愧难当，刚忙行礼赔不是。羊谊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温润、出身名门的年轻人，竟有如此火爆的一面。再看自家小儿子，扭扭捏捏又高高兴兴的模样，隐约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不再多问，也不再劝，叮嘱两个年轻人“好好相处”，便带着管家、仆人离开，主动帮他们清了场。
郑燧被这么一耽搁，原本高涨的怒火分散掉一半，刚才的气势也跟着没了。瞥见李景溪肩上的刀伤，眉头顿时皱得死紧，气急败坏地质问：“你是不是傻子？非要往我刀锋上撞！”
“我要是不见血，就显得太假了，能看出来的人更多。”
“谁要你作假？谁要你多事的？本来我的决斗就不是冲着你，你跳出来干什么！？”
“我跳出来是为了不让你被李昆儿打死！你武艺虽说还行吧，但只能算是中原人里头还不错的！你真以为你打得过李昆儿吗？”
“我打不打得过他，用你操心吗？你这样一弄，我弄虚作假地赢了你，你让人怎么看我郑燧？怎么看我们中原人！？”
“难道要我看着你被李昆儿打死打伤，你就高兴了？我就高兴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李景溪终于委屈了，撇着嘴一脸想哭的表情，满脸都是幽怨。
“我还不是为了你？连名声都不要了。以后人家都要知道我李景溪打不过中原人了……”
郑燧呆愣当场。他忽然觉得自己是挺过分的。心里明明很清楚，李景溪到底为什么会挺身而出，为什么会故意输给自己……
对“襄城第一勇士”而言，没有赢，就是输了。
“你打不过李昆儿的。他去年输给我，排第二呢。”李景溪小声嘟囔着，“要是你输了，肃哥、也利伯父、还有嫂子，都会很为难吧？我知道你就算拼了命和李昆儿同归于尽，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我怎么敢让你跟他打呢？”
“……如果用我一条命，能够为皇上的理想铺平道路……”
“那我怎么办！？”李景溪愤然打断他，“嫂子和肃哥建立的国家再好，没有了你，我怎么办！？”
郑燧满脑子混乱，看着激动得眼睛都红了的李景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景溪忽然凑上来亲了他一下，亲在了他的鼻子上。
下一刻，李景溪就跑了，跑得飞快。
郑燧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身心都陷入了极大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