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敢对将军说出实情,是怕影响将军的心绪。”程艾偷偷抹了把汗。李景肃一门心思都在司徒曳身上,一直说自己的伤不要紧。就算劝他,他也听不进去啊!

为了保命,御医还是追加了一句十分不确定的安慰话:“要是好好休息静养,或许还能恢复得更好些?”

“静养?我现在哪里有静养的时间……”

“至少要尽量减少肩部的活动,让伤处得到充分休息。”程艾又仔细看了看伤口,“小臣先给将军换药,今夜的包扎也会略松一些,利于伤口透气。待会就寝时,还请将军和皇上小心些,不要按压摩擦到伤口。”

李景肃“嗯”了一声,脸色凝重,室内的气氛也跟着沉寂下来。程艾换好伤药,便和穆陵、管家一起离开,各自回去休息了。

司徒曳从背后轻轻抱住李景肃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裸露的背上,小心地避开伤处。

“别难过了,景肃。好好休养,说不定还是能恢复的。”

李景肃苦笑一声:“我一个武将,若不能挥刀杀敌、弯弓射箭,还怎么指挥千军万马、还能有什么用处?”

“指挥千军万马,并不一定要亲身杀敌啊……”

“北茹不一样。北茹武士,只会真心敬服真正的强者。”

司徒曳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赌气说了句:“北茹的规矩也是可以改一改的!”

李景肃握了握他的手:“你说得对,规矩是可以改,尤其是北茹的规矩,需要改的太多了。可这跟我的伤是两码事。我不想以后在战场上遇到刘辉,却不能亲手砍下他的头送给你!”

“……那你更应该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不能等你伤好了再处理的?”司徒曳把脑袋往他背上蹭了蹭,小声说:“我也不想以后都要顾虑你胳膊没力气、抱不动我……”

李景肃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脸都红了。好在他背对司徒曳,对方看不见。

“好,听你的,好好休息。景荣的事处理好,其他人的审理就没那么着急了。我缓一缓。”

司徒曳这才挺高兴地“嗯”了一声,提议道:“赶紧睡吧,都快子时了。”

“……好。”

咱们小曳开始会撒娇了~会不会看的不习惯呐?

有木有学医的朋友可以告诉我:老李这种伤到底能不能好……我也不舍得让他废了武功,毕竟还有砍刘辉狗头这个KPI等着他呢……

一个冷清的作者群:

第00105章 一〇三、榻上策(上)

李景肃仰天躺在卧榻上,瞪着眼睛毫无睡意。肩伤隐隐作疼,疼得他心烦意乱,心绪凝重。这伤虽然重,他之前倒没想过可能会无法痊愈,无法再像从前一样勇冠三军无敌手。 ⒊2O3359402?

一时间,这打击确实有点重,他接受不了。

他自认为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既没有唉声叹气也没辗转反侧,按理说应该没有吵到司徒曳。司徒曳入眠后的呼吸声很轻,他也吃不准他有没有入睡。躺了半个多时辰还是睡不着,他便悄悄起身出去方便,回来之后蹑手蹑脚重新躺下,一双小手就从旁边伸过来,抱住了他的腰。

他吓了一跳,扭头看见司徒曳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毫无睡意。他下意识地想摸他脑袋,被司徒曳摁住了手臂。

“别乱动。就不能好好养着吗?”

“想摸摸你都成奢望了。”他苦笑,“以后要是真废了,抱不动你了,可怎么办?”

“程艾不过是希望你能多休息,配合他的治疗。虽然他说的是最坏情况,但他说得对。骨头上穿了两个洞,怎么可能会好呢?当然不能跟从前一样了……”

司徒曳沉默片刻,又闷声说了句:“咱们两个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李景肃满心惆怅,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短短两年不到,他们的确都不一样了。当初从刘辉手中接过誓师出征的壮行酒时,他怎么会想到朔阳一战会演变成今时今日的局面?

他轻轻握住放在自己肚皮上微微颤抖的手:“或许是再也回不去以前的你我,可我无比感谢上天,能让我李景肃得你青睐。你不会嫌弃我再不能号称北茹第一勇士吧?”

司徒曳用力摇头,嗔怪道:“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选侍卫!”

“不是选侍卫,那是选什么?”李景肃不等他回答便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选丈夫?”

司徒曳恼怒地想打他,两个小拳头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有气无力地打在肚子上,差点把李景肃打笑了。

“无耻!要选也是选皇后!”

“好啊,我李景肃愿意做你的皇后!只要你肯娶。”

少年皇帝的小脸羞得通红,垂下头嘟囔着:“我没……没打算娶皇后……”

“可是要你堂堂昱朝天子做我一介平民李景肃之妻,太委屈了吧?”

少年的脸更红,声音也更轻:“我们……我们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现在襄城无论哪件事,都比咱们俩的事要紧……”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比你要紧。”

李景肃坦然地回答。司徒曳抬起头看着他,被他眼中的深情烫得浑身战栗。李景肃微微一笑。

“说是这么说,我可能也做不到为了你抛下族人。你也一样吧?你心里有好些事,比我要紧得多。我一直不知该怎么跟你开口。既然今晚都睡不着,谈谈也好?”

司徒曳攥着他的手,攥得很紧,眼里隐隐浮现出水汽。两人心里其实一样紧张。今后何去何从,从大风谷脱险后便无人提及,正是因为这个决定过于重大、也过于艰难。一旦挑破,最坏的结果,或许连他们之间刚刚确认的感情,也再难以为继。

沉默片刻,司徒曳缓缓开口:“景肃,你……想称帝吗?”

李景肃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说出自己早已深思熟虑过的答案:“我要说一点都不想,可能也有几分虚伪。不过我自认为以我的德行、才能,以我们襄城李氏的族运,并不足以承担帝王之尊。所以我并不打算登基称帝,以免名不正、言不顺,徒留笑柄。”

笑了下,他又道:“当然,我也不想自立为‘北茹王’,未免有些尴尬。不过我认为,即便此番遭到打击,刘辉也不会中止称帝一事。他实在太想当皇帝了!你呢,曳儿?你怎么想?”

“你……真的不想称帝?”司徒曳缓缓地说,手上也不由地更加用力,“你现在有这个资本。你有李氏和也利氏两个部族的支持,占有北茹广大土地的三分之一。以你的兵力,吞并一些江北割据势力易如反掌。而我,是昱朝正统的天子,我手上有真正的传国玉玺。你若从我手中接过帝位,那就是名正、言顺!”

李景肃笑着抚上司徒曳的面颊,司徒曳没再阻止。

“可我觉得那样的话,我们之间,早晚会回到从前。我若夺了你的帝位、自己坐上去,你又该如何在我的新朝立足?难道真要变成我的正妻皇后?曳儿,我的确想跟你在一起,但我不想把你锁在深宫牢笼,让你一辈子都只能做我的俘虏……”

司徒曳的泪水夺眶而出,一发不可收拾。滚滚热泪濡湿了李景肃的手指,他心疼地想替他抹去,却越抹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