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玮全身抖如筛糠,右眼中真切地流露出恐惧之意。刘辉笑着,用粗糙的指腹抹去他嘴角的一点血痕。
“孤在想,如果把你丢到军营里充当军妓,不知会不会比女人更受欢迎?眼下平栾城里,可就只剩下你一个中原皇族了。孤很想大发慈悲,送你跟亲戚们一起走。你是想马上死?还是想快活到最后一刻、慢慢死?”
“王上不要!不要!饶我一命!饶了我吧!求求你!我愿为王上做任何事!只求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这么不想死啊?”
“呜呜……求王上饶命……”
“脸都毁了,也不想死?”刘辉嗤笑一声,“给孤一个理由,告诉孤你为什么想活?”
披头散发的司徒玮颤抖着身子,紧紧抱住刘辉的腿,哽咽着用充满恨意的语调回答:“我想……报仇!我不甘心……我恨他们!他们毁了我的脸!他毁了我的脸!!”
“很好!”刘辉大笑一声,把司徒玮的脸甩到一边,叫来了女官。
“给南燕郡王收拾一下,沐浴干净,换身衣服。”
司徒玮劫后余生般看向刘辉。两个女官随即上前,扶着他坐起来,给他披上衣服。刘辉叫来另一个女官,低声耳语几句,女官转身离去。
片刻,四五十个禁军突然冲进来,将仍在屋内等候命令的侍卫拉到院子里,手起刀落就地处决。侍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转瞬间便从免费嫖客成了刀下亡魂。
司徒玮目瞪口呆。刘辉听到院中传来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转身对他微笑。
“好了,孤也为你出气了,这几天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再没人知道了。收拾干净回去休息几天,孤再跟你商量商量,登基大典重新选个什么日子才好!”
我是不是从来没对司徒玮狠过?这回解气了吗?
刘辉就是这么疯批,随时翻脸
第00104章 一〇二、遗患
月上中天时,李景肃才回到府邸,在清冷的月色中长出一口气。
真是有些累了。
自从腊月二十六回到襄城,两天来他就没闲下来过。需要善后处理的事实在太多,许多事无法假手他人,需要他亲自过问、决断。他本该好好养伤,却成了最忙的那个人。反倒是大风谷之战后撤军回来的路上比较轻松,行军的事基本不用他操心。
一万多人一下子涌进襄城,加上先期撤回来的五千北军士兵,城里城外顿时屯满了军队。保证这么多人的吃饭问题是头等大事。加上临近新年,要为士兵发放赏赐、安抚情绪、鼓舞士气……所有这些粮草钱财从哪来,都是必须马上解决的事。
到这个时候,李景肃才真正感谢羊谊。要不是十几年来有这位大名士为李氏谋划布局、打理家业,突然要拿出这么多开支来供养军队,北茹不论哪个部族都没有这个实力。他默默地在心里感谢上天给了自己一个好叔叔。不仅忠诚正直毫无二心,选老婆的眼光和追老婆的手腕更是首屈一指的高明。
眼下重兵驻守的襄城暂时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北茹地界比中原寒冷,冬季原本就不适合作战,又到了年关,李景肃认为刘辉不会在这个时候兴兵前来讨伐。怎么样也要过了年,等天气暖和些再说。他必须抓紧时间,理清宣布自立后叩待解决的名分问题。
名分大义,不光是宣布一句“从此不听号令”便可以解决的。李氏和也利氏,两个部族今后的路该怎么走,没那么容易决定下来。
所以他选择暂时不去触动这个最核心也最敏感的问题。再说也利氏的阿鲁达和安达们、撒罕的父兄和亲戚都还没到,必须等人到齐。
他最优先解决的是李景荣和曲发叛乱一事。曲发已自尽,他处死了被严密看管起来的李景荣。尽管二叔只有这一个独子,他也无法手下留情。他唯一能做的,无非是不牵连旁人,包括不一定不知情的二叔。
李景荣临刑前先是涕泗横流地乞求,眼看活命无望又转为大骂不止,咒骂他不知廉耻、为了一个男宠祸害全族,诅咒他不得好死。李景肃愈发对这人感到不齿,索性叫人先割了他的舌头,再行刑砍头。
处刑时二叔没来。这个身体残疾的老人,今后也只能被软禁在家,寂寞度日。李景肃注意到李熙的表情有几分竭力掩饰的不自在,暗中也有几分庆幸李景润跑得快,没被北军士兵抓住。
李熙和羊谊帮了他太多,他确实不忍心像处死景荣一样杀掉景润。可闹出这么大的事,赦免不杀有失公允,无法立威。李景润成功逃命,倒是帮他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另一个阴谋叛乱的核心人物曲发已死,他便剥夺了曲发家族世代担任安达的权力,将跟随父亲作乱的曲发的两个儿子处死、没收了部分家产。整件事牵连到的人,他都坚持亲自过问、审理,尽最大可能杜绝冤屈、赏罚分明。公正,才是维系人心最好的方式。
处理这件事牵扯了太多精力,让他也觉得吃不消了。白天在族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许多人根本不知道他身上带伤。可忙了一整天下来,伤口疼得愈发厉害了些,酸胀不已,右臂几乎抬不起来。他寻思着还是得让程艾给自己看看。要是一味硬抗,恢复得不好落下了病根,对一个武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这个时辰了,程艾肯定是在司徒曳身边照料。李景肃在穆陵的陪伴下不紧不慢地朝后院走去,边问管家:“晚上永嘉帝吃了些什么?”
“按照程御医吩咐,准备了雪参乌鸡汤和杏仁红枣炖雪耳。”
李景肃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总是喝些汤水如何能饱肚子?他虽然嘴上说不饿,身上却一点肉都没长……”
司徒曳后穴受伤严重,只能进汤水流食,基本上靠“喝水”度日。按照程艾的判断,至少还要养上一两个月,等后穴的伤处完全愈合,才能慢慢恢复饮食。李景肃既心疼他受伤,也心疼他饮食受限,只能倾尽全力在库房中搜刮出最上等的食材药材,让程艾变着花样熬制各种药膳补汤。
那地方受伤不容易养好,他心里清楚,只是在亲信面前随口抱怨两句。穆陵和管家听在耳中,默默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谁也没接话。
司徒曳君臣一行,原本像上次一样被安排住在别院。但这次人多,小院住得满满的,安排不下。李景肃以“人多吵杂、不利养伤”为由,试着提出让司徒曳住到自己的卧房去,司徒曳一口便答应了。
只提了一个要求:“让程艾住在偏房吧,方便照料。”
李景肃做梦也想不到梦寐以求的“同房”,就这么轻易获得了同意。当晚沐浴过后小心翼翼地躺在同一张卧榻上,心爱之人的脸近在咫尺,眸如秋水,面如桃花,吐息如兰,导致他胯下整晚都是硬的,根本睡不着。
不过憋得再怎么难受,他也愿意忍着。比起险些失去他的恐惧和悔恨,这点生理上的小小忍耐根本不值一提。
卧房里亮着灯,推开房门,靠坐在卧榻上的司徒曳正在和程艾小声交谈,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李景肃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温暖的情感。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他终于又再一次看到心爱的人微笑着在孤灯暖房里等待自己回来。
即便旁边仍有闲杂人等。
“今天好晚。你吃饭了吗?”司徒曳扬起脸轻声问道。
“吃过了。商量事情晚了,在胡安达家里简单吃了点。”李景肃一边让穆陵帮自己解下外袍一边说,“你今天觉得怎样?”
“还能怎样,又不是说好就能好的,一天之内能有什么变化?”
“说的也是。”
李景肃尴尬地笑笑,忍不住皱了下眉。穆陵的动作小心至极,触碰也十分轻微,但他还是感到了伤处的疼痛。他也不想瞒着司徒曳,转身对程艾说:“今日肩伤疼得有些厉害,你来帮我看看。”
程艾立刻认真起来,赶忙让李景肃坐下,又叫管家多拿来几盏灯烛。穆陵帮着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李景肃肩上的绷带,露出了红肿的伤口。程艾轻轻“啊”了一声。
“怎样?”司徒曳在一旁追问。
“将军……这么忙碌可不行啊。”程艾语重心长地说,“这两处贯穿伤,虽说侥幸没弄断将军的筋脉,可伤在骨头上,原本就是……就是好不了的。日后最好的预期也不过是能恢复到普通人的水准,不影响日常劳作。要想如同从前那样勇冠三军,本就不大可能。将军还这么劳累,让双肩得不到休息,只怕预后更差……”
李景肃沉着脸道:“这话你从前怎么没提过?当真不能再恢复到以前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