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忽然从眼前消失,四周重归黑暗。司徒曳发现自己不知怎么重又站在麒麟面前,泪流满面地迎着神兽审视的目光。
“汝,选择吧。”
“我能选吗?天命,可以选吗?”
“天命不可选择,但汝可以选择不承天命,就此斩断此生命数。”麒麟叹息悠悠,“汝今世之天命过于艰难。今生所受苦难,会在来世得到报偿。”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我并不是……一定会死……”
他凝视着麒麟:“你不是来带我走的。”
“吾并非接引之使。”
“活下来,一定很疼吧?”他凄然一笑,“那些鞭打……那些凌虐……那一次一次的侵犯……真的好疼、好疼……”
回想起不堪忍受的痛苦,他不由自主地瑟缩起身子,用力闭了闭眼睛。
“活下来,也一定要忍受世间的嘲讽、天下的讥笑……笑我这肮脏破败、任人玩弄的身子……笑我不知廉耻、苟活于世……”
再睁开时,眼中一片坚定。
“即便如此,朕还是想与景肃一起活下去!”
唉呀妈呀!我终于把小曳他妈和他弟写出来了!你们敢相信这文原本的计划有一半是骨科年下吗????
现在不可能了……骨科没戏了……下一本再写吧……
小曳真的是天命之人,否则他早被变态刘(作)辉(者)虐死了……以古代那个医疗条件……
他真正的天命是啥,大家明白了没~?
明白了吗明白了吗明白了吗???
麒麟表示本神兽并不是黑白无常那种没品的东西,不是来带你走的。
你要死要活都可以,自己选~
第0099章 九十七、白麒(下)
撤往大风谷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连李景肃都感到不可思议。原本做好的殿后打硬仗的准备竟然一点都没用上。天亮之前,北军营就成了空架子。他们撤退时带走了军中所有能够带走的粮食和物资,但不得不舍弃搬运起来过于费力的大型辎重。按照李景肃的计划,趁夜色分批撤离。
昏迷不醒的司徒曳躺在一辆特别为他准备的小马车中,由郑燧跟车守护,跟着李景肃率领的李氏私兵,殿后撤离。照理说殿后部队风险极大,可李景肃再也不愿把他交托给别人了,即便是最信赖的人也不行。
撤退的顺利反而让他一路上都很担心遭到埋伏。然而直到抵达三十里外的大风谷,也没遇见西军的半个人影,连个斥候探子都没遇上。西军的亓什云峰到底在想什么,连李景肃也琢磨不透了。
整体地形犹如一个葫芦的大风谷顿时热闹起来。北军的五千人、也利撒罕的三千精锐、加上李氏私兵两千多人,总计万人的军队在谷地中安营扎寨,把山谷塞得满满当当。提前到达的也利撒罕和羊谊汇合之后,早已开始了设伏布阵,分兵占据周围高地,瞭望警戒。
到了晚上,来自襄城的快马送来消息,被李景润带走的另外一半北军士兵已经顺利到达襄城,暂时驻扎在城外。李景润单骑逃走,不知去向。
李熙不免又是一顿痛骂。李景润的这次背叛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想到的,李熙的愤怒悔恨更甚于李景肃。李景肃虽然也恨李景润的倒戈让司徒曳遭此大难,看到叔叔跪在地上向自己请罪,终究不忍责怪长辈。他只怪自己识人不清,没能看透一向闷声不响的堂弟。
军事上的事,李景肃其实并不担心。手下所有的将领、士兵,都是他的铁杆班底,即便刘辉能够调动北茹的倾国之力,他也不惧。他最担心的只有司徒曳的伤势。
不管这一路上怎么颠簸,司徒曳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只有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表明他还活着。两个随军大夫已经束手无策,不敢再进一步治疗。李景肃也没有勉强他们。他本就不是个随意迁怒的人。
他心里本来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学识渊博又通医术的羊谊或许会有办法。然而仔细查看伤势之后,羊谊叹息摇头。
“两名军医的处置虽不够精妙,也没有不妥之处。内里清创尚不完全,但以他们的医术,不做处理反而能够避免更多伤害。而此处是临时军营,同样缺医少药,我能做的,并不比他们多些什么。”
希望破灭,李景肃只觉得头都是晕的。他也没说什么,平静地接受了无能为力的现实。内心深处,隐约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他不是没想过,倘若司徒曳不治,自己会怎么样。可他想不出来。他知道自己身上有责任、有义务,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不会做出寻死觅活的事来。他只是想不出来,躺在营帐中的身体若是再没有了温度,紧闭的双眼若是再也不会睁开,自己要怎么活下去。
他在营帐里呆坐了一晚上,不说话,也不动,只是一直握着司徒曳的手,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美好、他的脆弱、他的凄惨,他都看到过、拥有过,如今却似乎什么都要没有了。手是温暖的,李景肃的心却是凉的。若这手也凉了,留给他的,就只有对他的美好、脆弱、凄惨的追思,直到此生尽头……
他竟没能给过他一丝幸福。
若他不是永嘉帝,是不是能像个普通的贵族少年一样,美好、幸福地度过这一生,寿享天伦?哪怕那份幸福与自己无关。
天亮的时候,李景肃发觉手心里的温度不知不觉间升高了不少。他心里一阵慌乱,赶忙探了探他的额头,惊恐地发现烫得惊人。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他立刻奔出帐外喊人。
一时间众人都被惊动,很快便到齐了。两个大夫加上羊谊,诊视之后皆面色凝重。随军大夫不敢说话,羊谊告诉众人:“此时发热十分危险。能否熬过去,或许就看今日了。”
不用李景肃开口,其他人便自动自发地开始分工。李景溪和郑燧当仁不让,开始给大夫打下手。两个大夫从来没有指使过这么高级别的帮手,起初根本不敢下达指令,被羊谊说了句“若不尽力、性命堪忧”,也就豁出去了,不客气地拿两个上将当小厮使唤。
穆陵和羊谊则是围着李景肃转。李景肃不在乎自己也是重伤之躯,其他人不能不在乎。羊谊亲自给他复验伤口、清创换药,穆陵在一旁帮忙打下手,吩咐亲兵去张罗饮食。
李景肃彻夜未眠,还要强行压制濒临崩溃的情绪,根本吃不下饭。端到嘴边的食物勉强吃了几口,在腹中未曾停留多久,便无端端地全部吐了出去。羊谊见状叹息一声,处理妥了伤处之后,亲自下厨去炖汤了。
两个伤重的人,一个不醒,一个不寐。这么熬下去,两个人都得扛不住。饶是羊谊自诩半生颠沛、见过大风大浪,也不免忧心忡忡。
“……这两人不论少了哪一个,李氏未来的路,都将无比艰难,甚至落败破灭。他二人的生死,并非只关乎他们自身。”他私底下对李熙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也有此预感。景肃对永嘉帝用情太深、愧疚也深。要是这次永嘉帝真的挺不过去,他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景润那个狗杂碎又担了莫大的干系,到时我李熙,只有以死向景肃和李氏部族谢罪了!”
无论各自的私心还是眼前的大局,谁都盼着永嘉帝司徒曳能够熬过此劫。尽管众人都知道自己能做的十分有限,还是竭尽所能地想要帮忙。
到了下午,也利撒罕忽然带回来一个好消息程艾和方淮回来了!
带着他们两人找到大风谷的是郑燧的大哥、郑琨的长子郑邕。众人来不及寒暄,也来不及询问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立刻让程艾为司徒曳诊断伤势。程艾确实不负众望,成功地为司徒曳清理干净体内残留的脓血,娴熟的手法让两个随军大夫自叹弗如。然而他也没办法让昏迷的少年皇帝醒过来。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整整一天,整个军营人心惶惶,惴惴不安。司徒曳的热度在下午稍稍退了一些,到了深夜又开始剧烈地发起高热。即便这样他还是没有醒,就连发热也是无声无息地。三个大夫加上羊谊心急如焚,想尽办法给他降温。熬到天亮,忽然又发现他的身体急剧地冷了下来。
程艾慌了,站起身来对面李景肃时已是泪流满面。
“将军,这样子看来……怕是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