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们能力有限,却不自量力,平白又让他吃苦受辱……”李景肃叹息一声,“这次把他救出去,说什么我也不会再还给你们了!”

郑燧心里不是滋味,但又争辩不过,只得说:“若是皇上不愿回去、愿意跟你在一起,我们……我郑燧,也无话可说。不过那要皇上亲口说了才算!”

“对,他亲口说了才算。一言为定!”

郑燧眨了眨眼睛,默默地觉得自己好像被下了个套。为了缓解这种感觉,他拉回了原先的话题:“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这宫里有不少是你的内应吗?”

“也没你想的那么多。无非就是几个女官,她们是我姐姐生前服侍的人,自然倾向于我。只是刘辉很防备她们,姐姐死后她们就被调去做杂事了,难以接近后宫中枢。其中有一个被分到厨房,就是你看到那个来送饭时偷偷与我交谈的。”

“原来如此。”

“不过后宫里的情况,她们无法接近,也难以打听。打听多了,担心引起其他人的怀疑。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一点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一直被关在刘辉的寝宫……”

郑燧心情也很沉重:“刘辉是个疯子,看他的所作所为,绝不会善待皇上。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等这么久!?”

“没有周密的准备,仓促行事万一不成,伤害更大。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郑燧。你没有,我也没有。”李景肃冷冷地说,“一旦举兵犯上,无论成败,再无回头之路!”

郑燧缓缓点了点头。他明白李景肃的意思。因为对他父亲的颍州来说,自从选择拒绝承认江南政权、继续沿用“永嘉”年号开始,颍州郑氏父子,也已经走上了事实上的谋逆之路。

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向囚室方向涌来。郑燧一个激灵,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看向李景肃,却见他仍是一派轻松,微笑着说了句:“终于来了!”

是的,终于来了。郑燧看向地牢入口,看到一个看守带着一队身穿黑衣的人小跑着冲了进来,李景溪远远地大喊了一声:“肃哥!我们来了!”

郑燧认出那个带路的看守就是平常对自己格外照顾的,这才明白这个人也是李景肃的内应,不由地钦佩此人能量之大、心思之缜密,也佩服他的隐忍之能。

看守先是打开了李景肃的牢门,接着进去打开他身上锁着的铁球和铁链。李景溪跟着扑进来,立刻红了眼眶。

“肃哥!刘辉怎么能这样对你!?太过分了!!”

“没关系,景溪,他毕竟留着我这条命等到了你们。没有当场杀了我,是他大意。”

摆脱禁锢的李景肃站起身来,一把扯下穿过肩头的铁链。剧烈的疼痛让他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地说:“走吧,跟我去寝宫救人!”

“好!”李景溪和郑燧异口同声地喊道。李景溪莫名其妙地瞥了一眼郑燧。

“肃哥,要带他吗?”

郑燧抢先回答:“我跟你们是一起的,为什么不带我?”

“谁跟你这中原人是一起的!就是你要把嫂子拐走才会变成这样!”

郑燧目瞪口呆:“你说什么?你叫皇上是……什么!?”

“闭嘴!”李景肃狠狠瞪了两人,“你们知道现在什么时候吗?有空在这拌嘴,不知道赶紧去救人!?”

说完当先奔出地牢。李景溪和郑燧赶紧跟上。路过看守们起居的房间,发现其余看守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周围还有没喝完的酒和打碎的酒盏,看起来应该是被那名内应在酒中下毒,将其他人全部毒杀了。

出来之后才发现,王宫之中早已战况四起,一片混乱。跟着李景溪翻墙入宫的先遣队除了营救李景肃,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打开宫门,将李熙带领的一千精兵放进来。一千号人不能在王宫外公然集结,只能用分散的方式从各个小门攻入,这个过程因此被拉长。而宫里的侍卫发现有人潜入,激战立刻爆发。一时之间,王宫内似乎到处都是小规模的交战场面,厮杀声和喧哗声此起彼伏,震碎了沉闷的夜空。

偏偏这个时候,有人发现位于后宫中心的寝宫方向起火了。夜幕中只见浓烟滚滚,烈焰升腾,火势竟然不小。女官和侍卫们更加惊惶,既要赶紧救火,又要应付身份不明的入侵者,一时间整个王宫竟然乱作一团。

李景肃看到火光时整个心都揪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朝寝宫方向赶去。没有人劝阻他身上还带着伤,也没有人建议他先撤到宫外等待消息。所有跟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陷在寝宫里的那个人对他有多么重要。

李景溪能做的,就是为李景肃扫清障碍。他的肃哥身受重伤,伤口还流着血,又在缺医少药的地牢里困了那么多天。他无法劝说族长离开战场,至少他要成为他的长刀佩剑,为他杀开一条血路,让他畅通无阻地走到心爱的人身边!

李景肃心急如焚,李景溪比他跑得更快、更急。他永远在李景肃前面一步,为他抵挡冲上来阻拦的侍卫,将一个又一个敌人斩于刀下。鲜血飞溅、惨叫连声中,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李景溪浑身热血激荡,越战越勇,宛如一柄无鞘的凶刃。

郑燧虽然没有李景溪勇猛,也紧跟在李景肃身后,主动为他打掩护。他身上也有伤,伤势本就不轻,也没有痊愈,但他不想被李景溪比下去。为了救司徒曳他也愿意豁出命去,不愿让北茹人小看自己的决心。

有他们两人奋战在前,其他战士也都不甘落后,异常奋勇。二十多人的小团队像是飓风一般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杀到寝宫院内,正好看见宫殿里燃烧着熊熊大火。殿前的泥地上,司徒玮骑在司徒曳身上,高高举起手中的钢刀。几个女官在拼命拉扯阻止,双方僵持不下。被压在地上的司徒曳似乎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束手待毙。

李景肃大吼一声飞扑上前,一脚将司徒玮踢开。几个女官也跟着跌倒。他顺势抱起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

“曳儿!曳儿!”

李景肃大声喊着,却触目惊心地看着怀里的人,根本不知该触碰哪里才不会让他疼。司徒曳的脸肿着,脸上还有巴掌印,迷离的眼神似乎已经散失了焦距,嘴唇干裂灰败。他身上什么都没穿,赤裸身体上的累累伤痕让李景肃差点当场崩溃。那身子满是鞭痕、血痕、淤青,似乎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双腿之间更是惨不忍睹,性器不正常地肿胀着,两条大腿上残留着大量干涸的白色精斑,以及新鲜的血迹。他整个人像是马上就要碎掉了。

“曳儿……怎么会这样……刘辉对你做了什么……司徒玮对你做了什么!?”

李景肃的泪夺眶而出,狠狠地砸在司徒曳红肿的脸上,似乎让他清醒了一点。那双失焦的眼睛重新凝聚了视线,虚弱但切实地落在了李景肃脸上。

“……景……肃……”

“曳儿!!”李景肃惊喜交加,小心翼翼地抱着司徒曳的脸,“你、你还好吗?还好吗?”

“我不好……我要死了……看见你的幻影……一定是因为我……太想见你了……”

司徒曳虚弱地微笑着。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在周围的烈火声、搏杀声、喊叫声中,几乎细不可闻。但李景肃听不见那些杂音。他清晰地听着怀里犹如风中落叶的少年,用细微柔软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对他说道。

“我心悦你,景肃……司徒曳……心悦你……”

风停,叶落,霜满地。

永嘉遗恨·全剧终。

哇哈哈哈哈哈哈~~~~~~~~~~~~~~~~~

第0094章 九十二、无月之夜(3)

刘辉在阿卢戈氏的宫里正与她翻云覆雨时,听到女官来报,说寝宫起火了。

他立刻翻身从阿卢戈氏身上跳下来,丢下喘息着表示不满的王妃,揪住女官的衣领愤怒地追问:“怎么回事?怎么会起火?永嘉侯没事吗?”

女官战战兢兢地说:“是、是永嘉侯……放的火……”

刘辉更为惊讶和愤怒,追问:“他放火?怎么可能?说清楚!”

“是……王上走后,南燕郡王来了,说是……来照看永嘉侯。两人交谈了一阵,南燕郡王不知为何发了怒,将永嘉侯从刑架上解下来,强行与他交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