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游弘方顿时松了一口气,有些紧绷的面色也再度舒缓了下来。
选择这些简单的、家常的菜式,果然最不容易出错。
游弘方顿住动作。他看着对面在今天也是从两人结婚以来第二次与自己一起坐在这张桌子前,一起吃饭的人,搭在瓷碗边缘的筷子,好半晌都没有再动一下。
注意到游弘方的视线,陶青山也跟着停了下来,那双好看的烟灰色眼睛当中,浮现出些许困惑的神色:“怎么了?”
一点都没有要提昨天晚上游弘方的晚归,以及早上那个他本不该去吃的蛋糕的意思。
捏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了几分,游弘方的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哑着嗓子开了口:“如果有什么不吃的东西,”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稍微显得不那么生硬一点,“可以告诉我。”
或许是从这句话当中,听出了一点什么,对面的人这一回,沉默了好半晌,才缓缓地扯开笑容,给出了那个一如既往的回答:“好。”
看不出任何异样。
游弘方悬起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他重新抬起拿着筷子的那只手,一边继续进行这场和陶青山一起的晚餐,一边努力地在脑子里,搜索着能够用来和对方闲聊的话题。
而无论他说什么,对面的人,总能够恰到好处地,给出他所想要的回应。
这大抵是两个人结婚之后,气氛最融洽的一次独处。
游弘方这么想着,在两人用完晚餐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包揽了收拾桌子和清洁厨房的工作,动作快得让陶青山喉咙里的那句“张姐明天回来收拾”,都没来得及出口。
而结局,自然是陶青山在那位大少爷闹腾够了之后,再自个儿进厨房收拾残局和做饭这种只需要按照步骤就能完成的事情来,洗碗还是稍微需要一点技巧和经验的,厨房灶台的清洁,更是有新手时常会忽略的边角细节。
“对不起,我……”看着陶青山动作娴熟地,收拾好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水池,游弘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挤出了一句,“我以后,会好好学的。”
似乎是被他的这句话给逗乐了,陶青山低声笑了起来。
“其实我平常也不做这些,”把擦干净的碗碟放进抽屉里,陶青山擦了擦自己还沾着水迹的手,“早晚饭都是张姐负责。”
事实上,不单单是早晚饭,任何其他时间,只要他有需要,都可以让那个担任厨师职位的人过来这里,为他准备餐点。
“而且,比起去学怎么洗碗,还不如直接装台洗碗机来得方便吧?”之前刚买下这栋别墅的时候还早,洗碗机这类东西,也才刚刚推出,所以这个厨房里也就没有装配,而后来陶青山知道这东西的时候,又恰好赶上自己独立出来创立工作室,也就忙得顾不上这些了
事实上,在某次看到那个跟着妈妈一起过来的小丫头,晃着脑袋上的羊角辫,站在垫脚的凳子上,一个一个地把擦干的盘子,放进抽屉里之后,陶青山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了。
只不过,他需要进厨房的时间毕竟少,手上的事情一忙起来,就总会忘记这些不那么紧急的事情,结果一推二推的,就推到了现在。
“那明天,要一起去挑洗碗机吗?”突然听到的问题,让陶青山的思绪都有片刻的中断。
他转过头,看向正等待着自己回答的游弘方,好半天才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明天?”
“对,明天,”游弘方重复了一遍,但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慌忙改了口,“或者等你手里的事情忙完了也可以,你最近在做新的游戏了吧?”
“之前的那款我玩过了……很有意思。”
这时候,即便是再怎么去合理化游弘方的行为,陶青山也察觉到了不对。
这个人的表现,有点……太超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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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像是一个触手可及的幻影
陶青山见过许多次游弘方对自己软化态度的模样有的时候是为了掩藏其后的恶意,有的时候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些东西,有的时候,则只是单纯地因为心情好。
可无论其中的哪一种目的,这个人的表现,也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游弘方并不是那种,会为了达成目的,而委屈自己的人。
他自负、张扬、肆意不顾后果。
除了和苏暖白相关的事情上,这个人从没有对自己的性格收敛过分毫。
哪怕会因为一时兴起,或者什么别的缘由,去做亲自下厨这种事,游弘方也不可能为了达成什么目的,而让自己去配合陶青山的时间。更不必说像现在这样,对那曾经被自己评价过“无聊而且弱智”的游戏,做出这种夸奖。
心中那一丝从早上开始,就隐约存在的违和感,这会儿变得更加明显起来,陶青山静静地和面前的人对视,那双总蕴含着浅浅笑意的眼睛,极为罕见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冬日覆着薄冰的湖面似的,美好,冰凉让游弘方难以抑制地感到心慌。
“好,”然而,在胸腔内涌动的情绪,忍耐不住地冲出之前,眼前的人却又忽然笑了起来,“就明天吧。”
被溅起的水珠沾湿的发丝,从他的耳畔滑落下来,垂在眼尾下方那一小点不明显的痣上,留下了一点浅到不能再浅的水色,让他本就好看的面容,显得愈发柔和精致,甚至因那发丝与眼眸相同的烟灰色,而显出一种近似妖冶的美。
“还是和今天差不多的时间,”又一次落入耳中的话语,将游弘方从晃神当中拉了回来,他对上陶青山看着自己的双眼,耳边是自己又一次轰鸣响起的心跳声,“可以吗?”
“当然,”甚至不需要进行任何思考,游弘方就给出了答案,“还是我过去接你,”习惯性地用命令式的语调说完,游弘方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在后面补救似的跟上了一句,“……行吗?”
“当然,”给出了和游弘方同样的答案,陶青山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笑着眨了眨眼睛,“要不要拉钩?”
被那个笑容所蛊惑,游弘方几乎是在陶青山抬起手的下一刻,就主动勾着了他的小指。
当那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触感,从手指上传递过来的时候,游弘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怎样幼稚的事情,可那肌肤相贴、手指交缠的亲密感,让他实在舍不得松开于是,原本只轻轻地勾住了指尖的小指,更加紧密地缠绕了上去,天鹅交颈一般紧密相缠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那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亲昵感受,好半晌过去,也依旧残余在指尖,叫游弘方不自觉地在走神间,微微弯起唇角,露出和他往日里的形象,有点不符的傻笑。
但这有着良好开端的一天,要是就结束在这里,似乎有点太可惜了。
游弘方小小地吸了口气。
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和陶青山在这栋房子里,一起度过下班后的这段时光。他甚至花了一整个下午,来思考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应该去做些什么。
抬起手,在面前紧闭的房门上,轻轻地敲了敲,游弘方屏息等了一会儿,却没能等到房间里的人来开门,不由地又生出一点心慌来说起来,一般一家人一起吃过晚饭之后,是不是都会坐在一起聊会儿天的来着?
陶青山在收拾完厨房之后,就直接上了楼进了房间,是不是说明对方并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
自己刚才,是不是有做什么惹对方不高兴的事情?
会不会其实自己做的饭菜,非常不合陶青山的口味,他这会儿只是忍耐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