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那日我过于大意,被一帮急于修仙的臭老道发现了狐妖身份,他们那一支教派与国师有着密不可分地关系,为了将我活擒,去狗皇帝面前参了一本,构陷于他,说是武威将军有异心,在府上私藏狐妖,才使国运维艰。糊涂皇帝便如此轻信了,派大批人马来将府捉妖,那时正好是我又一回大升修期,原本在他将府上休养得安生舒坦,每日喝茶下棋,好是快活,转而那将府就成了龙潭虎穴、四面楚歌之地。”

“当时我正闭目还丹,听不着外面动静,他为了护我度过升修期,”伏?说到此时,将话一哽,捏着酒杯的手用力到发白,震得杯中酒液起了涟漪,“我从将府走出来时,便是满地的尸体,他那一世是有能耐,单枪匹马地杀了百十来人,可我终于找到他时,他身上的箭……已然多到叫我也数不清楚。”

“我怒得失了理智,一路追千里,将那些道士连同国师都挨个虐杀,当中有几个修得是邪道,手中竟还有仙界的镇妖铃,也怪不得那狗皇帝被他们整得五迷三道,我盯紧他们的性命,他们垂涎我的狐尾,就如此耗了起来。到底是人族更阴险,看穿我未脱离大升修期,巧计将我困进阵里,献给君主,君主想要长生不老,就任他们生生地割断了我的狐尾,还想将我的皮也一并剥走,献给他的宠妃。”

花惊云难以置信地看向伏?,惊诧之色久久不退,他万万没想到伏?修出的第三条狐尾是被凡人给生生地割下来的。

“那镇妖铃从前是天王的法宝,专用来降服上古猛兽,天生克百妖,我被痛得钻心,动弹不得,只好任由他们割去,以保全性命。”

“只是他们太贪了,谋我的皮,又急于下手,被我抓着了机会,最终将他们全数咬死在阵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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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

千年狐妖被拿着仙器的凡人给反将一军,无异于将其踩在脸上羞辱,花惊云藏在袖中的手指暗自地握紧,缓缓道:“他们割了你的尾,还想剥你的皮,确实该死,若我早些知道,定先你一步将他们杀个干净。”

“老流氓难得将你养成了凤仙,你别把自己害了。”伏?听罢一笑,问道:“难道你还想受凤族摆弄?”

花惊云侧头看他,雪发垂在如玉的面颊旁,肉眼可见地身形僵硬了,默不作声。

凤凰,凤凰,此族祖先都是雌雄同体的,属阴,与阳龙调和。千年后凤凰才是渐分为两支,雄为凤,雌为凰,凤凰结亲,再生凤凰,一代代地传下去,繁衍了数千年,有了如今的凤族和凰族。

尽管如此,当中也会有极少数的几只凤鸟身上返祖,其中一种返祖凤鸟则会回到祖先时的那般,身体上有雌亦有雄,只是这种返祖现如今却被凤和凰两族共同视为不详、异类,凤与凰之观念在他们心中已根深蒂固,因此对返祖者百般鄙夷。

花惊云就是这样长大的,他生来便雌雄同体,自幼受尽了非议,无人关心他,连同窝生的胞弟们都对他推搡、排挤和辱骂,花惊云初生百天之时,在族中长老决议之下,将尚是雏鸟的他逐出了凤族。

那时他还羽翼未丰,飞不上九天,也觅不得食物,只能在树下避雨和挨饿,捡些草叶吃,垂垂欲死。

后来,风神路过凤族边界,碰见了花惊云,将瑟瑟发抖的它揣进怀里。花惊云十几岁时,刚长了没多少羽毛,正在练飞,不慎从仙界扑腾下去,跌落至妖界,奄奄一息,遇见了已然成年的伏?,伏?不但为他养伤势,还愿与他结为好友,二人在妖界逍遥了多年,认识了许多新朋友,直到风殊绝找到他。

风神怕花惊云又出差池,干脆将他关了禁闭,一门心思让他修仙。寻常凤鸟通常要等五百年才可羽化,千年才可涅槃,而花惊云在风殊绝的引导下,在仙界的灵山灵水里,仅一百年就羽化飞升了。

虽说今非昔比,叫人眼红,在凤族所历过往仍是他心中的伤痛。

“几百年前你决意修仙,从此但行好事,再未曾开过杀戒,此番你杀了那么多人族,不知要折损多少功德。”花惊云道。

伏?听罢一愣,像是才反应过来,旋即又有些愤愤:“可我当真不懂,我杀得是些畜生,怎也算得恶行?莫非苍天只准那帮老道杀妖,却不准我灭些不如人的畜生了。何况……那曾经是烈成池用毕生维护的家国,歌舞升平,末代却要落到这么一个狗皇帝手里,被糟践得民不聊生。狗皇帝死得不冤,他们死得都不冤。”

花惊云看到伏?明显波动的情绪,眼神有些黯然,问道:“为什么你遇上他总要搭一条命才罢休?”

伏?的话头一滞,哑了哑,说道:“我也不知道。”

“第一世是意外,第二世是意外,第三世是意外,难道世世都有意外?”

“第三世他因我而死,此仇我怎能不报?”

“第四世呢,第四世也是为他?”

伏?一顿,拧着眉回忆了半晌,又缓缓地说道:“第三世我离开时,也心觉诡异,枉我修行数百年,苦修得数条狐尾。如若从来没遇着他,我早已是妖族不可一世的大妖,再好的天资也经不起此般消耗。”

“第三世后,我决心避着他走。然而天公做巧,第四世他是书生,赶考途中被艳鬼缠了身,进去要歇脚的小破庙刚好就是当日我休憩之所。”

伏?如此说着,记忆又回溯到了当日。

那日,伏?则是火狐狸原身,仰躺在一尊废弃的神像旁边儿睡着大觉,庙外电闪雷鸣,银河倒泻,他睡得正香,做着天狐的大梦,两耳皆听不见。

就在此时,一位背着箱笼的书生捂着头冲进来,裤腿泥泞,全身都湿漉漉的。他匆匆忙忙地进来,将箱笼的书逐一取出,仔仔细细地摆在角落里晾晒,边晾还边低声背书。直到他将书都晾完,才脱去湿透的外袍,转身想找个地方晾干,却被个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扫过了手臂,他浑身一麻,猛地抬起头来,瞧见只正睡得呼噜呼噜的火狐狸。

书生这一路来赶考都是独身一人。没有书童,也没有同乡,寂寞了数月,此番哪怕是见着只活狐狸,此刻同在屋檐下,书生心中也是欢喜的。庙外狂风怒号,冷风嗖嗖地往庙里灌,他怕狐狸此夜睡得冷了,便将还未完全湿透的中衣也脱下来,盖在狐狸身上,自己盘腿坐在一旁,脑袋倚着供桌的桌沿,慢慢地睡着了。

伏?一醒来就是此幕,他一低脑袋,看见熟悉的面孔差点儿被吓得蹿了起来。这么猛地一跳,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盖了件儿白衣服,再一低头,那人上身赤果果、白条条,抱着胳膊正在睡梦中,还有些隐约地发抖。

伏?不由暗骂他傻,爷身上有毛,你又没有,给我盖什么衣服?

他将衣服盖回书生身上,正打算趁他熟睡时赶忙悄悄地离去,书生却也于此时猛地动了,一阵剧烈地喘息如牛,瞳孔十分涣散,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口中大喊道:“千万不要过来!!”

伏?站住脚,回头看他,隐约地感觉不对劲。

他就是站住这么多看了两眼,书生也这么一睁眼,刚回过神就看见他了,二人对视了个正着,书生又被吓得大叫了一嗓子,手忙脚乱地想赶紧站起身来,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磕到了桌角,给他彻底磕醒了,那望向伏?的眼中惊疑不定,此番接连受了两番惊吓,不由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伏?被他给逗笑了,怎么大将军上辈子最瞧不起的百无一用的书生,这辈子就投胎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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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洞箫】

他两臂一抱肩,坦然地说道:“你忘了?昨夜是你把衣服盖在我身上的。”

“你你你你是……”书生结巴了半天,一抬头望了眼被供奉的破败神像,蜘蛛网给蒙得也看不清什么面孔,加上读书人本就不知些怪力乱神,自是不认识,只吃惊地问道:“难道你是这庙中供奉的大仙儿……”

伏?惊讶地挑眉,那桌前供得分明是九天玄女,性别不同,也能认到一处?冷月环以前总说他老狐狸有一肚子坏水,容貌上就不像好人,怎么这人总要把他给认成神仙?

“原来是大仙大人,先前多有不敬,还望海涵。小辈沈贤,字良,有幸见过大人。”书生连忙施一礼,这么一低头才发现自个衣服还没穿,又红着耳根把供桌上的衣服捡起来,穿好在身上。

伏?不置可否,倒也没有解释,不想与他又生出过多的瓜葛。

他看了沈贤一眼,见这人脸上苍白得不像话,如同薄纸,两唇也发青,先前还以为是被这鬼天气给冻的,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简单。

“你适才做了什么梦,吓成这样?”

“实不相瞒,这不吉的梦我已反复做了三年,梦中总有一位青衣女鬼说要嫁给我,她刚才还在梦里说,下个月就能与我成婚了,要我等她。”

“你不认得她?”

“梦外从未见过。”

伏?挑眉,仔仔细细地又把书生看了一遍,这身子骨倒是真够瘦弱的,常年挨饿似的,脸色也如同死人,再这么继续下去,怕是阳寿要撑不过百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