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速速放箭!”辕门前公孙康指着越杀越近的赵云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他怎么都没想到齐军在得知援军被灭之后还敢出营夺旗,更没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精锐在赵云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另一头赵云却是丝毫不惧漫天飞矢。就见他侧身匍匐于马背之上。以一招海底捞月一举拔起了战旗,引得齐营上下喝彩连连。
眼瞅着赵云一举夺下战旗拨马还营,蹋顿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唏嘘道,“赵子龙真乃万人敌。”
公孙康却是气急败坏地冷哼道,“大人何故涨他人士气灭自家威风?”
蹋顿努了努嘴刚想出言反讽,就听身后的郭图沉声分析道。“赵子龙虽有夺旗之勇,却无突围之力。有道是,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锦西援军已被蹋顿大人所灭,蔡安贞亦不过是强弩之末。”
公孙康听罢郭图所言,面色稍霁地点了点头。虽说今日没能打击到齐军的士气,但好歹蹋顿灭了锦西方面赶来的援军。因此在公孙康眼里蔡吉连同她帐下的齐军俨然已是他公孙康的囊中之物。想到这里公孙康不禁趾高气扬地朝着对面的齐营朗声放言道,“军师言之有理。孤倒要看看蔡吉那贱婢能撑到几时!”
于此同时蔡吉已然领着一干文武来到辕门下迎接凯旋而归的赵云等人。不可否认先前一战仅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胜,既不能扭转齐军目前的劣势,也不能让蔡吉逃出层层重围。但在蔡吉眼里这却是一场远比昔年官渡之战更为珍贵的胜利。因为它让蔡吉认识到人心才是战胜一切困难的基石。而这一切都得归功于田畴的那首《无衣》
因此一见田畴,蔡吉便向其施礼致谢道,“今日若非子泰出手相助,孤危矣!”
事实上蔡吉怎么都没想到田畴会在危急关头助她一臂之力。须知田畴在历史上乃是汉末著名的隐士。他在二十二岁时便被幽州刺史刘虞任命为专使前往京师拜见天子。当时汉帝刘协正困居宫中,长安则被李、郭等人把持。眼见田畴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京师,进呈幽州牧刘虞拥护朝廷的表章,少年天子方知天下之人尚心存汉室,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当即封田畴为骑都尉,要他留在朝中任官。可田畴却以“天子方蒙尘未安,不可以荷佩荣宠”为由婉言谢绝了天子的册封。然而还未等他回到幽州复命,刘虞却已惨死于公孙瓒之手。得知刘虞死讯的田畴非但没有逃避,反而来到刘虞的坟前,布奠致祭取出皇帝覆旨,对墓朗诵,诵毕放声大哭,拜倒墓前。公孙瓒得知后,大为震怒,派人将田畴抓了起来质问,“汝何自哭刘虞墓,而不送章报于我也?”田畴从容作答,“汉室衰颓,人怀异心,唯刘公不失忠节。章报所言,于将军未美,恐非所乐闻,故不进也。且将军方举大事以求所欲,既灭无罪之君,又雠守义之臣,诚行此事,则燕、赵之士将皆蹈东海而死耳,岂忍有从将军者乎!”后来经人劝阻公孙瓒释放了田畴。 田畴在获释后便率领了宗族和附从乡人数百迁居徐无山,躬耕自养。数年间,外来百姓来归者达五千余家,自成一新移民垦殖的天地。此后公孙瓒和袁绍曾先后派人邀请田畴出山,但都被他一一严词拒绝。历史上田畴在助曹操平定乌桓后也推辞了曹操给予的封爵。
不过在这个时空由于蔡吉在治下各州积极推行屯垦,诸多政策甚至影响到了偏远的徐无山。于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田畴只得应邀出任幽州治中一职。蔡吉当然知晓自己在田畴眼里和袁绍、公孙瓒、公孙度之流没有区别,所以她从不逼迫这位汉末隐士替她出谋划策。以至于当田畴唱起《无衣》蔡吉竟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只是蔡吉哪里知晓田畴的脾气虽倔,却也绝非迂腐之人。他之所以会一次又一次地推辞诸侯许以的高官厚禄,主要还是看不惯各路诸侯为一之私视天下百姓为草芥的做派。蔡吉固然也是诸侯,也有逐鹿之心,但相较其他诸侯她更关心民间疾苦。特别是其近期推出的均田制,令素来自视甚高的田畴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打心底里认同了蔡吉对幽州的统治。
因此这会儿的田畴非但没有居功自傲,反倒是自责道,“使不得。此番畴未能识破郭图奸计,令齐侯身陷险境,又岂能受此大礼。”
“子泰…”
蔡吉差异地看着田畴,后者却是郑重其事向她躬身一拜,“吾等必誓死助齐侯脱险,也请齐侯务必使幽州百姓安居乐业。”
其实期盼蔡吉给百姓带来美好生活的又何止田畴一人。当凯旋的兵马接近辕门,周围的将士又一次唱起了同一首歌战歌。而望着那面熟悉的旗帜在赵云手中迎风飘扬,蔡吉只觉胸口一热,脱口起誓道,“孤定不负卿之所托!”(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节 东风起
狂风怒嚎,大雪纷飞,时值二月关外的天气依旧寒彻刺骨,然而此刻林飞等人的脸色却比议事堂外的天色还要阴沉上几分。话说蔡吉虽在田畴、赵云等人的协助下暂时度过难关重振了士气,但随着乌延、唐蓥所率援军在白狼山附近全军覆没,目前关外齐军的兵力急剧萎缩,而作为齐军在辽东的第一重镇,锦西更是因此陷入了无兵可调的被动之中。不仅如此,由于气候恶劣林飞到现在都不清楚蔡吉在白狼河的情况。反倒是公孙康在前日派人送来了乌延的首级。
一想到那日公孙军的骑兵挑着乌延的首级在锦西城下招摇过市,林飞便忍不住咬牙下令道,“再探!一定要寻着唐将军!”
“喏!”斥候得令后立马起身退出了议事堂。然而一旁的难楼却阴阳怪气地冒出了一句道,“乌延首级既已在此,唐将军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未寻着山威等人的尸首,便一日不可妄下结论!”林飞横扫了难楼一眼反驳道。其实林飞之所以在明知援军已全军覆没的情况下,还硬着头皮派出斥候去找杳无音讯的唐蓥,主要是想稳住城内的人心。毕竟唐蓥是锦西的主将,说他失踪总好过宣布他阵亡。更何况林飞早已遣快使向关内求救,只要稳住锦西局势不出岔子,相信用不了多久援军便会赶来关外救援主上。
但难楼显然不在乎林飞的这番苦心。或者更为确切点说他现在根本就不把林飞这个锦西令放在眼里。在难楼看来被困白狼河的蔡吉已是凶多吉少,他没必要像乌延那样为个小娘们把自己的脑袋丢在辽东。因此这会儿的难楼已然在心中打定主意,要先同眼前这位林邑宰把账结了拿回属于他的赏金。毕竟他已在三天前洗劫了辽东属国数个村寨,也算是达成了林飞之前有关袭扰敌后的布置,钱货两清天经地义。更何况以锦西目前空虚的守备,试问又有谁能阻止他难楼洗劫全城!
当然考虑到蔡氏尚有数十万大军在关内。更怕惹恼并州的张辽引来血腥报复,所以难楼倒也不敢把事做得太绝。此刻的他只想快点拿了赏金,好及时赶回去吞并乌延遗留下来的地盘。难楼的这种做派在中原叫不仁不义,但在讲究弱肉强食的关外却是再寻常不过处事之道。事实上哪怕是在两千年后也照样有大把的人遵从丛林法则,讥笑仁人义士为傻子。只是这些“聪明人”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更没意识到在他们得意洋洋地破坏规矩螳螂捕蝉的同时身后还有黄雀等着。
不过这会儿的难楼显然是认定自己能吃上肉,所以他当即便向林飞开门见山道,“眼下已是农忙时节,还请邑宰兑现赏赐,好让吾家儿郎今早归乡。”
乌桓人素来以游牧为生。何来农忙一说?这厮分明是想溜之大吉林飞在心中暗自冷笑,倒也不将难楼瞎话点破。毕竟以难楼此刻的言行来看,难保此人不会变成第二个蹋顿。或许给点钱打发这群胡人离开锦西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不过一旁的阎柔却出面向难楼劝说道,“齐侯身陷重围,援军又全军覆没。值此危难关头大人若能坐镇锦西,城内百姓定结草衔环报答大人救命之恩。”
林飞听罢阎柔所言暗暗端详了对方片刻。想要弄清这位乌桓校尉究竟是在帮自己还是在害自己。但难楼似乎是被阎柔说动了心。要知道锦西可是辽东最富裕的城池。此刻城内更是聚集了大量前来躲避战乱的商贾。若难楼只拿点赏赐就走,还真有点入宝山空手而还的味道。可要是按阎柔的说法以护城为由留下那岂不是可以从那些商贾身上好好捞一票!
且就在难楼转着眼珠子打算改口留下之时,忽听堂外鼓声擂起,不多时便有一员小校赶来禀报道,“禀邑宰,门外有诸多百姓击鼓求见。”
林飞闻讯胸口顿时咯噔了一下。心想莫不是要民变?!须知目前锦西城内八成以上人口来自青州的太平道教众,其中又有不少人都参与过十九年前的黄巾之乱。林飞虽与太平道合作多年却并不代表他就信任这些教众。且不论此番在玄菟刺杀公孙度的刺客正是于吉一派的余孽君雅丽。光是黄巾贼在中原各地屡屡降而复叛的做派,就由不得他不往坏处上想。
不过当着难楼和阎柔的面林飞还是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旋即便起身随那小校来到了县衙门口。此时锦西县衙前早已是一片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人头几乎一眼望不到边。不仅如此人群中的男丁还个个手持弓箭、长叉乃至猎刀等武器,明显是有备而来。见此情形,饶是林飞再有城府这会儿也不禁神色为之一变。至于站在他身后的难楼和阎柔,却是一个神定气闲,一个面露难色,显然是各有各的心思。
只是还未等林飞鼓起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安抚民心,就见人群中走出了三个身形壮硕的大汉。说是大汉但只要仔细观察一下容貌便可瞧出这三人至少都已有四、五十岁,其中为首一人甚至还断了一条胳膊。可年龄与残疾并不能掩盖三人身上的杀伐之气,随着三人走出人群衙门前原本还有些乱哄哄的百姓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其实林飞对这三人也不算陌生。那个断臂的汉子名唤王季,本是黄巾渠帅彭脱帐下的一员战将。西华一战彭脱战死,王季则丢了一条胳膊只身逃往扬州投靠于吉。王季右边的中年大汉钱磊同样也曾当过黄巾贼只不过名号没王季响亮。至于站在王季左边的马脸老汉名唤罗柑,虽非黄巾出身但因其打得一手好铁故而在锦西城内也颇有名望。
此刻就见这三人恭恭敬敬地向林飞抱拳施礼道,“草民王季、钱磊、罗柑叩见邑宰。”
王季等人恭敬的态度令林飞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于是他也跟着客气地抬手道,“三位不必多礼,却不知各位乡亲在此击鼓有何要事?”
“邑宰,草民等欲组义军出城救援主上。还请邑宰成全!”王季一个箭步上前朗声请命道。
“是啊,吾等皆自备兵刃,随时可以出征。”罗柑从腰间拔出一把铁锤大声嚷道,那声音洪亮得好似铜钟轰鸣。
在王季、罗柑两人双双带头之下,底下的诸多男丁也纷纷亮出手中的兵刃大声附和。“吾有弓矢!”“邑宰,吾有马!”“邑宰,速速下令出兵吧!”
然而面对如潮的民意林飞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相反他却是将质疑的目光投向了领头的王季。眼见林飞站在原地没有做声,王季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再次向其抱拳明志道,“邑宰明鉴。吾等本是待罪之人,幸得齐侯收留,方能安居乐业至今。眼下齐侯身陷险境,吾等又岂能坐视不理!”
“是啊,没有齐侯就没有吾等今日之家业!”
“齐侯与我有救命之恩。”
听罢王季这番肺腑之言。再看看周围百姓热情而又诚恳的目光,一时间林飞只觉羞愧难当。要知道就在前一刻他还在怀疑王季。怀疑眼前这些百姓。可回头想想若王季等人真存有异心。只需登高一呼便可带领众人杀进衙门,又何须在此同他一介书生多说废话。
想到这里,林飞当即长袖一振郑重其事地朝王季以及在场的诸多百姓躬身一拜道,“诸君高义请受飞一拜!”
王季等人没料到身为一县之尊的林飞会当众向他们行礼,受宠若惊之下连忙闪到一旁口称“不敢当”。与此同时,当林飞再次直起腰板之时。他的双眼之中已不见丝毫犹豫与焦躁,取而代之的自信而又坚毅目光。就见他回过头冲着难楼悠然一笑道,“难楼大人,贵军何时班师务农?”
难楼的面色虽是难看之极。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发作,而是顺势下坡地决定带着手下兵马离开锦西这片是非之地。不过林飞倒是依照之前的许诺兑现了难楼部的赏赐。毕竟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救出被困白狼河的蔡吉等人,而非四处树敌令局势更加恶化。至于本就是汉人的阎柔则选择留在锦西同众人并肩作战。此举也令林飞对这位半汉半胡的乌桓校尉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未免夜长梦多难楼在清点完赏赐之后便连夜离开了锦西城。此刻望着一头扎进风雪之中的难楼部,站在城楼上的阎柔不由整了整身上的裘皮披风朝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林飞探问道,“林邑宰真认为仅凭城内这点兵马就能救下齐侯?”
“锦西兵力或许难解白狼之围,然民心在齐,吾家主上定能脱险。”林飞斩钉截铁道。如果说当年的林飞会决心辅佐蔡吉是钦慕她那惊艳绝伦的才华的话,那经过这些日子的大起大落,林飞对蔡吉魅力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在他看来蔡吉之所以能以一介女儿身成为坐拥五州之地的诸侯,不是因为蔡吉有多强大多聪慧,而是因为蔡吉拥有一颗怜顾苍生的心和将此心志付诸实施的胆气。所以当她身陷险地之时才会有如此多的百姓站出来支持她。
然而阎柔却并不认同林飞的说法。作为一个自小在狼窝里长大的汉儿,阎柔见识过太多的背叛与厮杀。倘若民心有用当年的刘使君又怎会惨死于公孙瓒的屠刀之下。而阎柔之所以决定留在锦西也是看在蔡吉麾下尚有太史慈、张辽、张颌等名将坐镇的份上。哪怕最终张辽等人没能救下蔡吉,阎柔也可以凭借这次的情分同这些武将拉上关系。只是这会儿的阎柔哪里知晓,真正决定蔡吉生死的援军不在幽并二州,而是在千里外的沧海之上。
建安八年二月初十,晴,东风起。
这一日青州即墨军港内,战船密布,旌旗猎猎。点将台上一席白衣的郭嘉身披猩红披风,手捧青铜酒樽,向即将出征的乘风将军管承以及随军军师辛毗郑重地嘱咐道,“子奉,佐治,此番北上救主,水师乃重中之重,尔等上岸后切记要兵贵神速。”
原来贾诩在得知蔡吉有难后第一时间便修书一封遣快使送与郭嘉。贾诩在信中不仅介绍了幽州的状况以及蔡吉可能遇到的危险,还根据关外的气候与地形分析出郭图是想借地利围城打援。郭嘉对贾诩的这番分析深以为然,他也认为对白狼河的救援必须集中兵力一击必中,万万不可分散兵力打成添油战术从而使敌军有机会逐个击破。只不过郭嘉更倾向于从海路暗度陈仓,而非从陆路抄小道出关。这一来是因为齐军对北上关外走海路比走陆路更熟悉。二来走海路也不容易被敌方打探出虚实,故而更能形成雷霆一击。
不过走海路也有走海路的缺点,那便是战船行驶的速度不及战马。所以郭嘉在暗中从青徐两州调集兵马战船积极备战的同时,也写了一封信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幽州和并州。他希望在幽州的贾诩、并州的庞统能配合着做出齐军打算从幽并二州调兵救援的假象,以此为青州这边的调动打掩护,为水师北上争取时间。到目前为止,贾诩已同意配合青州,而并州那边暂时还没回复。不过郭嘉相信庞统应该也已同意他的计划。因此就算没有收到回复,郭嘉依旧按部就班地在即墨军港内集结起了一支五万人的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