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1 / 1)

其实贾诩又何尝不知李敏心中所想。作为蔡吉的谋主贾诩素来为人低调极少插手地方上的政务和军务。但这一次的乱局关乎整个蔡氏集团的生死存亡。一个不小心,不仅蔡吉一手建立起来的齐侯势力会灰飞烟灭,连带着整个天下局势也会发生惊天巨变。因此在得知白狼之盟可能有诈之后贾诩并没急着将自己的判断公之于众,而是一面派出快使阻止蔡吉赴盟。一面暗中联系蔡吉的嫡系心腹张清,命其以剿匪的名义集结兵马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看来快使多半是没赶上。否则辽西方面不会如此长的时间都聊无音讯。但随着蔡吉被困白狼河的消息传到关内,贾诩又觉得情况可能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糟糕。因为倘若对方只是单纯地想取蔡吉的性命就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四处扬言齐侯被困白狼河。故而贾诩料定郭图多半是不想让曹操占便宜,这才会对蔡吉围而不攻。

郭图的这一举动对贾诩而言是个难得的机会。毕竟要是对方若是执意要取蔡吉的性命,身在蓟城的贾诩就算再计谋百出也无可奈何。但只要对方有更大的图谋。贾诩便可与其周旋为救援蔡吉争取时间。

只是贾诩没想到面对突然爆发出的危机李敏竟会慌不择路地召集全幽州的太守、县令来蓟城共商应对之策。在他看来李敏仅凭一介刺史身份就想号令幽州完全是在痴人说梦。莫说李敏的刺史之位全拜蔡吉所赐。如今蔡吉本人都自身难保,李敏的刺史之位自然也是跟着岌岌可危。哪怕李敏真是朝廷正儿八经任命的刺史,以边地豪强“畏威而不怀德”脾性也不见得会将他放在眼里。所以李敏征召非但不会得到他想要的响应,反倒会让幽州的一些地头蛇打起新的小算盘。

不过李敏的昏招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还可以麻痹一下关外的郭图等人,让齐军上下有更多的时间调集兵马解救蔡吉。当然达成这一目标前提是要由贾诩来全权控制整个幽并二州,而不是让李敏等人继续出昏招。所以这会儿的贾诩丝毫不理会李敏略带虚伪的寒暄,但见他径直走到堂前。冷眼环视了一番在场的文武朗声宣布道,“既然诸君皆无良策,那便听老夫一言!”

贾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令原本还有些惶恐不安的与会文武顿时收敛起了焦虑的情绪,转而正襟危坐着聆听起面前老者的教诲来。一旁的李敏见此情形虽心有不甘,一时间却也无计可施,于是只得拱手应和道,“还请军师赐教。”

贾诩撇了李敏一眼,点点头,遂即坐上上坐。注视着底下的文武语重心长道,“辽西之局尚无定数,尔等当务之急应恪尽职守,切莫听信流言自乱阵脚。”

李敏听贾诩这么一说不由急道,“可主上…”

“张将军已召集兵马随时可出关驰援辽西。”贾诩抬手打断道。

众人一听有援军连忙将视线转向了张清。就见站在贾诩背后的张清铁清着脸点了点头。这一次在场的文武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贾诩、张清乃是齐营的实权人物。既然他二人都作出了保证众人又岂会生疑。

其实这会儿的张清早已心急如焚,恨不得即刻就插上翅膀赶到关外解救自家小主上。可贾诩却告诉他现在大张旗鼓地率军北上只会逼迫敌军加紧围攻主上。唯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方可化解白狼之围。说实在的张清并不懂其中的道道。但他知道贾老先生是小主上信赖的军师,是助小主上战胜袁绍的高人。所以张清决定相信贾诩的判断并遵照其计行事。不过就算是如此,张清依旧在心中暗自祈祷锦西的林飞等人能救出被困的小主上。

事实上且就在贾诩出面主持幽州大局的同时,比关内早一步获悉蔡吉被困的林飞已然派遣唐蓥连同乌延帐下的乌桓骑兵共八千余人奔赴白狼河救援受困主力。

连日来的大雪为辽西各地的山川河流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妆,放眼望去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清澈天地,仿佛从未被人迹沾染过一般。唐蓥一面策马蹋过洁白无瑕的雪地。一面焦急地向并肩而驰的乌延问道,“大人,还有多久能到白狼河?”

“唐将军莫急,自这条山道向西一昼夜便可抵达白狼河。”乌延拍着胸脯朝唐蓥保证道。作为右北平的乌桓王。乌延曾多次与蹋顿争夺白狼山下的牧场,对白狼山白狼河附近的地形可谓是了如指掌。此番得知蔡吉受困白狼河,乌延二话不说便自告奋勇地表示愿率部曲替齐军带路解救齐侯。原本峭王难楼也要跟着一起来,不过林飞命其与阎柔另率一部兵马袭扰昌黎以做侧应,所以最终领兵赶赴白狼河的还是乌延和唐蓥。

话说乌延与难楼之所以如积极地出力救援蔡吉,归根结底还是看中了林飞许下的好处。须知齐侯的富有早已天下闻名,这不仅是指蔡吉擅长经商,更因为蔡吉的发迹之地龙口城本身就拥有一个规模不小的金矿。因此且不论一旦诛灭蹋顿辽东属国转眼便是乌延和难楼的囊中之物,光是想想救下齐侯可能得到的赏赐就足以令乌桓人垂涎三尺。

不过相较满脑子想着得胜之后如何讨赏的乌延,唐蓥这会儿的心思却是完全摆在了观察地形上。但见他忽然一扯缰绳,扬手制止了正要前进的队伍,“且慢!前方山势险峻,恐有埋伏!”

乌延顺着唐蓥所指的方向定睛一瞧,不由点了点头,“此处名唤石子坡,前些年吾曾与蹋顿交战于此。”言罢,他便回头下令道,“来人!速去打探一番。”

随着乌延一声令下,一队乌桓斥候如离弦利箭一般朝着石子坡方向呼啸而去。而唐蓥则趁势命令全军就地休息,毕竟前方还有一场恶战等待着他们,多休息一会儿就能多保存一份体力。大约过了一柱半香的时间,派出去的乌桓斥候终于陆续回到了队伍之中。就见为首的乌桓将领抱拳禀报道,“回大人,前方并无埋伏。”

乌延听罢回过头向唐蓥释然一笑道,“唐将军,看来吾等运气不错。”

唐蓥见状亦是长长舒了口气,旋即高声下令道,“上马!前进!”

于是乎,稍事休息的众人再次策马扬鞭穿过石子坡朝着白狼河的方向一路疾驰。不过望着两侧似鬼魅一般飞驰而过的白桦树林,唐蓥越跑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眼瞅着日头渐渐西斜,唐蓥忍不住向乌延询问道,“大人,汝说汝曾与蹋顿在石子坡交战?”

“是啊。”乌延不假思索道。

“那蹋顿岂不是知晓吾等会走此条山道!”唐蓥惊道。

“通往白狼河之路岂止一条,蹋顿哪儿会一猜就中。更何况吾等已过石子坡,此处地势开阔又怎会有伏兵。”乌延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可他的话音才刚落,山道两旁的树林之中骤然间响起了一片山呼海啸之声。原本看似空无一人的树林中宛若撒豆成兵一般冒出了无数身影。

大惊失色之下乌延与唐蓥赶紧悬马勒缰,可还未等他二人回过神,铺天盖地的火箭就已从四面八方招呼而来。不仅如此,埋伏在两侧的敌军还抛出了大量燃着熊熊烈火的草球。不少战马见了这火球,惊得嘶叫连连,直将骑手甩落下马。一时间中箭者,落马者,被踩踏者不计其数,整支联军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众儿郎随吾冲!”素来彪悍的乌延当即把心一横,扬起长鞭怒吼,打算率领部曲冲出包围圈。可谁曾想前方看似平坦的雪地,突然冒出了长达数十丈的大陷坑,好似一张血盆大口瞬间就将乌延等人连人带马吞食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节 与子同袍

蔡吉背剪着双手站在望楼上看着对面公孙军在校场上有条不紊地操练武艺,一双秀眉不由拧成了一团。掐指算来蔡吉受困白狼河已十天有余,十天来公孙康仅在最初的三天里发动过几次试探性的攻击,之后便对白狼河的齐军采取围而不攻的态度一直保持至今。至于蹋顿更是在第一天露过面后便再也没有现身过。因此齐军这几日的压力并不算太大。可身为主帅的蔡吉却一刻都不敢有所懈怠,因为她知道老奸巨猾的郭图必另有图谋

一想到郭图,蔡吉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自嘲的苦笑。这些年凭借着对历史人物的了解蔡吉一路过关斩将以女儿之身在汉末打下了偌大的地盘,但久而久之也形成了依赖历史知识的思维定势。就像郭图在历史上的评价便是妄画蛇足,曲辞谄媚。而蹋顿在历史上的表现也是乏善可陈。故而当初在受邀前往白狼山会盟时,蔡吉并没有将此二人联系在一起。不过如今回想起来其实这次郭图所设的陷阱多少还是有迹可寻的。

且不论那枚可疑的首级,光是蹋顿本身在历史上就有“边长老皆比之冒顿,恃其阻远,敢受亡命,以雄百蛮”的评价。可见蹋顿绝非易与之辈。而郭图这次的表现更是足以用惊艳来形容,可以说是极大地颠覆了蔡吉对郭图的一贯映像。所以如果说当年的宛城夜袭让蔡吉明白历史事件充满了各种无法预测的变故,那这次的白狼之围则令她意识到同样的人在不同的机缘之下也会有迥然不同的表现。

其实此番得意忘形的又何止蔡吉一人,从灭袁绍到,接连不断的胜利已然让齐营上下形成了一种睨视群雄的傲气。加之蹋顿之前已同林飞等人合作六年有余,锦西与辽东属国更是互为表里多次抗击公孙度父子南下。在大多数人眼里蹋顿与齐营就是同盟的关系,蹋顿向平定幽并的蔡吉称臣更是天经地义之事。故而当蹋顿的使者献上郭图首级之时众人没觉得有异。反倒是跃跃欲试着想要出关大展拳脚一举歼灭盘踞辽东的公孙父子,为自家主上再添一块领地。也正因为如此当蹋顿与公孙康并肩出现在齐军阵前之时,幽州本地的将校远比蔡吉还要吃惊。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蹋顿固然是向世人诠释了一遍何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这会儿“妄画蛇足”的郭图正带着数万兵马将整个齐营围得水泄不通。故而蔡吉现在首要考虑的问题还是如何从眼前的重重包围之中突围出去。

关于如何突围蔡吉身边的幕僚总共制定了两个计划,一是趁夜黑风高之时遣一队死士佯装突围,待将公孙军吸引开之后,再由主力护送蔡吉朝锦西方向突围。二是等外界援军来救,届时便可里应外合冲出包围圈。蔡吉在琢磨了一番之后,最终决定先等几天再说。反正营内的粮草还算充裕,全军的士气也够旺盛。让敌军误以为己方在等援,再趁其不备连夜突围效果可能更好。

然而就在蔡吉低头盘算突围细节之时。对面的敌营之中骤然响起了一阵高昂的号角声。蔡吉循声抬头,就见一队乌桓骑兵正横穿过公孙军的营地朝齐营这边直奔齐营而来。而沿途的公孙军则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冲那队乌桓骑兵手舞足蹈似乎是在庆祝着什么。

“齐侯,那是齐军战旗!”眼尖的曹丕一眼就认出了乌桓人所打的旗帜。然而望着熟悉的旗帜,蔡吉的心却彻底跌到了谷底。因为这个时辰公孙军营地出现齐军战旗只有一种可能。

此刻就见对面为首一骑一马当先穿过辕门。以挑衅的姿态将手中的齐军战旗插在自家阵前一箭之地的位置上。紧随其后的乌桓骑兵则利落地解开了绑在马鞍上的皮囊。眨眼间一枚枚血淋淋的人头自沉甸甸的皮囊之中滚落而出,不多时便在战旗下堆起了一座小丘。一座由人头堆成的小丘。

见此情形便是再后知后觉的人也已意识到这战旗、这人头多半来自赶来救援的齐军。显然是蹋顿部在外围击溃甚至全歼了齐军援军。如此这般对面的乌桓人方才有此本钱跑来齐军阵前筑京观示威。

“齐侯!”曹丕快步上前一把扶住身形踉跄几欲跌倒的蔡吉,却被脸色苍白的后者轻轻推到了一旁。

蔡吉并不怕尸山血海,遥想当年她也曾在清河以乌桓贼寇的人头筑京观来报复楼班对河北的洗掠。但蔡吉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人当着她的面,在她的战旗下用她麾下将士的首级筑京观。这一刻愤怒与愧疚占据了蔡吉的内心,同时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困兽犹斗。

毫无疑问对面的公孙康和蹋顿是想以援军的首级来瓦解齐营将士的士气。正如原有历史中的曹操在突袭乌巢成功后割下千余被俘士兵的鼻子及所获全部牛马的唇舌向袁绍部示威。而袁绍部也恰恰因此军心大乱从而兵败官渡。如果说先前蔡吉对自家将士的士气还信心十足的话,那此时此刻的她则已然没了当初那份临危不乱的底气。

经此一幕。将士还会不会信任孤?还有多少人肯随孤背水一战?

且就在蔡吉心神不定之时,忽听耳边有人高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充满男子气概的曲调令蔡吉不觉精神为之一阵。于是她赶紧循声回望。就见幽州治中田畴正站在另一侧的望楼上高声清唱《秦风*无衣》。在古战歌的感召下,先是蔡吉身边的将校,再是周遭的守寨的士卒,甚至连带着曹丕和孙权都跟着田畴一同唱起这首《秦风*无衣》。他们中的一些人或许从未听过这首出自诗经的古诗,一些人可能只记得只言片语,但在连续重复几次之后,众人的歌声变得愈来愈整齐,愈来愈嘹亮。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伴随着雄浑的战歌齐营大门嘎然而开,白马银甲的赵云领着一彪铁骑自门内飞闪而出直奔京观而去。对面的公孙军眼见齐军出兵夺旗,也跟着派出一队兵马出营阻截。转眼间两股洪流在两军阵前掀起了一片血与沙的风暴。

有道是哀兵必胜,乌桓人刚才阵前筑京观的举动无疑是激起了齐军将士的同仇敌忾之情。莫看齐军的人马远少于敌军,士气却是异常的高昂。特别是为首的赵云更是如蛟龙入海杀得周遭血雾翻滚。

而正当赵云手绰一杆长枪左刺右挑如入无人之境时,迎面撞上一名敌军战将。但见那人使着一柄大锤,二话不说便怒声咆哮着朝赵云迎头砸来。眼瞅着巨锤压顶而来,赵云虎目一凌,错身避过致命一击。手中长枪跟着顺势斜刺递出,一枪贯穿了对方的咽喉。

公孙军眼见己方大将仅一回合便被赵云挑于马下,再联想到其在河朔留下的赫赫威名,一个个吓得双股战栗,落荒而逃。而周遭的齐军则在赵云的激励下愈战愈勇。不多时便如风卷残云般冲杀到了公孙军阵前一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