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水说过,我们出生的时候要剪断和娘肚子相连的脐带,这是第一步自我独立,在后面的每一天我们都在积蓄力量去独立的活着,就算是爹娘给的压迫牵扯,随着我们长大也能像剪脐带一样断开。”
王二郎艳羡山子提起章小水时的神色和眼里的光,又不服的嫉妒,“说的好听,我离开我爹娘怎么活?他章小水有双亲爱护,我呢,我有双亲毒打恨不得我死。就连田幸也一样,他起码有个疼爱他的娘为他谋划过日子,而我什么都没有。”
“我就是地里的一团泥,沾着谁都嫌弃。”
山子道,“自怨自艾怨天尤人可不行,当然我不会笑话你,我以前也这样。就说章小水他以前多苦,章叔脑子钝,瑜叔病弱要吃药,村子里还有石墩这个霸王欺负他,他不也没抱怨,每天起早贪黑扯猪草干农活洗衣服,可能老天见他太可怜了又太顽强了,让章叔脑子好了,日子也就越来越好了。”
王二郎吸着鼻子一想,好像章小水小时候确实很苦,就连他爹娘都说章小水命不行摊上了这俩双亲,日子苦都怕要饿死。
“你就拿你现在和小时候的章小水对比,哪个更苦更可怜。”
王二郎想了下,“差不多吧。”
“但是你现在长大有力气干活,他小时候想干活都没力气。”
“可是我要是明年嫁不了人,我哪还有命干活。”
“那还有一年时间,你拼命赚六百文。”
王二郎从来没想到还有这种法子,他爹娘一直都是要他豁出脸面去嫁人。
赚钱……他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要赚钱。
他每天想的是怎么把爹娘吩咐的活干完,回到家里怎样说话对答才不会被打骂。
他爹娘说章小水进山打猎没个哥儿样子,还劁猪杀猪更加低贱丢脸,说这样的哥儿是嫁不出去的,没有哪个男人会要这样的凶悍强势哥儿。
王二郎以前也深深觉得,可现在一把心思放挣钱上,他就知道章小水多了不起了。能挣钱比什么都好。
王二郎重新燃起了对未来的奔头,虽然只是一个方向但也像是黑暗中有了一缕细光,他感激的看着山子道,“谢谢你山子。”
山子道,“要谢就谢章小水和虎仔他们吧,要是没有他们,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
王二郎揪着手指头,嘀咕道,“又是章小水。”
“对就是他,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以前也嫉妒还恨过他。”山子坦然笑道。
“诶!山子你死这里干什么!在你家屋檐后学狗叫好半天,你躲在这里!哎哎哎,我去,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虎仔气喘吁吁跑来,山子一转身就看到了背后的王二朗,顿时像看到猛兽一般后退。
王二郎被说的脸红,山子道,“他不会这样了,他有新的目标了。”
“啊!不会是你……”
“不是不是,是赚钱自己攒钱缴罚金。”
“哦,那就好。吓死我了。”
虎仔并不关心王二郎的事情,他道,“走,一起去吃苞谷粑粑都给你留了。”
“不去,我娘知道了不得打我。”
“章小水都喊了,叫我把你偷偷拐来,说你拿一本书来问他阿爹学问。”
山子一想可行!
他对付他娘那套,还是章小水提议,他们几个人商量半天得出的法子。实践多年,效果越来越好了。
山子对王二郎道,“那我先走了。你回去就给你爹娘说,要是他们不同意,你就来找我爹。”
王二郎连连点头,心想幸好虎仔找来了,不然山子的名声可不得被他连累了。
山子和虎仔跑回家,快到家门口时,山子整理了下衣角把脚底的泥巴在小路前的草地上蹭了下。
虎仔偷偷蹲在爬满丝瓜藤的竹篱外,示意山子赶紧进去说。
山子有些紧张,但趁他爹没回来之前抓着机会给他娘说了。
“做学问的事情问李瑜?李瑜会什么,我看你是皮子紧就是想和他们一块鬼混。”
赵丽花看着一脸严肃正经无比的儿子怀疑打量道。
山子一手后背,一手把手中的书给他娘看,“这是夫子布置的功课,我也没办法。就是要我去考考瑜叔,考考章小水的。”
赵丽花这下神情认真了。
赶着山子赶紧去。
末了又道,“可别在人家吃饭,省得人背后说你不懂事,眼皮子浅。饿死鬼投胎似的。那章家看着大方,谁知道背地里多嫌弃那几家孩子成天吃。我要是那几家大人,也没那么厚脸皮。”
但想了下,他儿子是读书人有分寸的。
可比村里这些小子哥儿懂事多了。
山子出了院子先沿着路上到了虎仔家,虎仔才落一步跟了上来。
山子道,“不好意思啊,我娘就是自己瞎说的。”
虎仔没在意,他笑嘻嘻道,“章峥是嫌弃说我们吃他家饭,但要是隔个几天不去吃,章小水就押着章峥来请咱啦。咱们可是有牌面的,要三催四请。”
山子羡慕他们这份坦诚和旁人无法离间的信任亲密。
或许这就是书里的情同手足守望相助。
“对了,你那个夫子咋回事,听说考举人又失败了,休课半年还照样收你们束脩。”
山子道,“没办法,附近村子只他一人教学,大家又认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