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白放下心来,“那就好。”

程溯捏了捏指腹,现在的情况挺尴尬的,温云白虽年长程溯十一岁,勉强算个长辈,再说男人与男人之间洗个澡很正常,温云白好心照顾酒鬼实属义气之举,他理应道谢。

然而话抵到喉咙边便说不出口了。

温云白看过那些照片,甚至可能看过他和程会卿厮混的监控,况且他已经不是六七岁的小孩了……

“程溯,你不必介意。”温云白似乎猜到了他的纠结,出声解释道,“昨天晚上你吐了一身,我就自作主张地帮你换了衣服。”

程溯脸红到脖子根,支支吾吾地说,“不、不介意……谢谢你神仙哥哥,真是麻烦你了……”

温云白笑了一声,“程溯,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你小时候我也帮你洗过澡的,还记得吗?”

程溯捂住脸不受控制地回忆起来,泛黄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却道,“不记得了……”

“好吧。”温云白的语气有些失望,“今天需要我的帮助吗,这些天我随时有空。”

程溯一愣,随即想起当下的形式,距离高考仅剩两天,他却一点书都没看,那些以前耳熟能详的文综答题模板竟有些褪色,他心神不宁起来,“我这几天要准备考试,应该不会出门。”

温云白帮他把书搬了进来,连同薛鹤年的东西一并拿了回来。挂掉电话后,程溯踉跄着去煮面,趁着烧水的时间去浴室洗漱。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程溯不由得恍惚了一瞬,短短十几天,他似乎变了一个人,眼皮略微肿胀,看起来精神不振,乱糟糟的头发过长遮住眼睛,他揉揉眼睛凑近镜子,看到自己上嘴唇出现一个细小的伤口。

他怔愣了一下,伸出指尖去摸那个地方,细细密密的疼痛如针扎般袭上他的神经。

这是哪里来的伤口,难不成昨天晚上发酒疯摔到地上把嘴皮撞破了?

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一阵,摇摇头驱散这个不合实际的想法。

不想那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好好复习度过高考,只是最近的突发事件太多,他顾不得学校那头的留言,一心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中。

他现在是一个人了,以前不愿让母亲管他,总想逃离,现如今唯有深深的后悔,他看到挂在衣架上的徐慧的洗脸巾,她的牙刷还摆放在镜子面前,仿佛一切都没变,她只是出门上班了,而自己只是在平常的周日,睡了个懒觉……

高考前两天,全校大扫除为高考腾桌椅,而程会卿没有去学校,直直进入了温云白的别墅。

最后半个月,为了高考冲刺,温月特意请来一位高考押题二十年的老教师为程会卿单独指导,程会卿成绩本就名列前茅,心无旁骛的学习更是让他成绩突飞猛进,几次估分都远超于前,考上京城的名校不在话下。

舅舅不让他欺负程溯,程会卿自然不敢主动找茬,薛鹤年退学,程溯分手,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接下来的事他大可以等到高考结束后慢慢做,照片在他手里,程溯永远受制于他。

却不想在最后几天,照片突然泄露了出去,程会卿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贴吧里、群聊里消息满天飞,全部围绕着一个关键词,程溯的裸照。

那些出自他手里的照片。

事情不是他做的!程会卿下意识捏紧了拳头,慌乱自他胸腔向上翻涌,他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会泄露出去!

程溯会怎么样,照片放出去了,那程溯该怎么办?

程会卿当下立即拨打程溯的手机,听到手机的提示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经被拉黑。

他二话不说冲出家门直奔学校,却发现程溯昨天下午离开学校后就再没回来。

程会卿愣愣走到程溯班上,程溯的座位空荡荡的,那个一直低着头沉默做题的身影消失了。

他看到那些人好奇探究的眼神,似乎和程溯沾边的一切都是大新闻,他们抓耳挠腮地想看程会卿是如何反应,是为自己同父异母弟弟的堕落而蒙羞,还是会为他的幸灾乐祸他的遭遇。

程会卿只是怔怔地望着程溯的座位,双目通红,没有一句言语……

程会卿捏紧了手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刚进别墅的铁门,就被温云白的人拦下,他厌恶地抬眼,目光凛冽地看着面前穿黑西装的保镖。

“我要见舅舅。”程会卿声音铿锵有力,“让开,他同意了的。”

保镖面面相觑,脚步未挪动一分,程会卿心急如焚,恨不得掀开面前的两人冲进去抓着温云白的衣领问个清楚。

然而这是温云白的地盘,程会卿吃过亏,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深呼一口气,掏出手机放着他的面拨通了温云白的电话。

“舅舅,我……”

“让他进来。”温云白只说了四个字,便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既然是温云白发话,保镖心领神会,不再阻拦,程会卿急匆匆地进入了别墅内。

距离他上次来到别墅内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他现在还记得自己离开时发誓与温云白保持距离再也不来这里,想不到再一次主动找温云白是为了程溯。

温云白究竟想做什么,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照片放出去了就没有威胁程溯的底牌了。

他在一楼环视一圈,没有看到温云白的身影,在他刚发现照片泄露的时候就要求和温云白见面了,舅舅却不置可否,以工作繁忙一再推脱,程会卿年轻气盛,不免有些着急,加上程溯好多天没来学校,他合理怀疑舅舅和程溯在一起。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程会卿心急如焚,温云白该不是把程溯囚禁起来了?程溯细胳膊细腿,哪里斗得过温云白?

“舅舅!”程会卿对着空荡荡的大厅喊,“温云白!舅舅,你在哪里!”

“程溯!你在不在!”

“舅舅!”

“舅”手机忽的振动一瞬,打断了程会卿嗓子里的呼喊,他拿出手机一看,是舅舅发的信息,上面只写了两个字阁楼。

程会卿眉头蹙了蹙,他对这个阁楼有太多不好的回忆,舅舅一般不去那个阁楼,里面放着他病态而扭曲的罪证,他心里有些发怵,喉结上下滚动,还是上了楼梯。

顶层的阁楼算是温云白的密室,来到他别墅的人不多,阁楼更是除了温云白和程会卿,其他人无人涉足的地方,恐怕只有程会卿知道温云白的真实面目。

走廊立柜上的花瓶是新鲜换过的,娇嫩的花朵还带着水珠。程会卿快步走过,通向阁楼的楼梯上碰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灰尘,圆润的门把手闪耀着不同于黑漆漆的木板,别样的光泽,阁楼的门虚掩着,露出一道发着暗光的门缝。

显然里面有人。

程会卿蹙了蹙眉,抬脚上了楼。

推开那扇虚掩的门,里面的光景显现出来,阁楼的面积不大,主要是放一些陈旧的物品,雪白的墙壁上,程溯的照片按年龄排序得当,温云白背对着他目视前方,似乎是在欣赏一件伟大而完美的艺术品。